可要说还有别的什么缘由,项淮又想不起来。
也许,是这几年与沈家虚以委蛇太累了,梁大人迫不及待了。
话题中心的梁归仲刚进鸿胪寺衙门的院子。
虽打了伞,但一路回来,风裹着雨水,还是湿了他的衣角鞋面,梁大人站在廊下,整理仪容。
与他相熟的官员过来,人站定,还没有说什么,先是连叹了三声。
梁归仲睨了来人一眼。
那人道:“你这一手,太出人意料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各个都小心翼翼观望着,唯恐出差池,梁大人你倒好,不止下船,临走前还凿个洞,你这、这……两位老大人那儿,你还真就不管了?”
梁归仲沉默着,并不回应。
来人看他这么个态度,不由生气:“沈家还没倒呢,梁大人就不怕沈家缓过气来?若没有沈家,你能稳稳当当做鸿胪寺卿?你……”
“已经散朝了,”梁归仲打断了对方的话,道,“你真想沈家缓过气来,现在就该去顺天府、去三司衙门找证据、说线索,而不是来我鸿胪寺。”
说完,梁归仲直接进了屋子,留下那人跳脚。
在书案后坐下,梁归仲捧起了茶盏。
的确,不靠着沈家,他不能稳稳当当地做鸿胪寺卿,但若是没有沈家,谁又能取代他呢?
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得了今日的官位,这几年被逼着低头,不低头,谁知道现在会在哪个旮沓窝里,更说不定,跟尤岑一样挂梁上了,主张自己与应对沈家,这些年,真是心力交瘁。
眼下,机会来了,不趁机抓住,才是蠢的。
何况……
沈家根本信不得。
鸿胪寺衙门外,霍以骁和朱桓打着伞回兵部,险些叫从里头出来的人撞上。
那人已然气急败坏,又不敢和这两人造次,行礼之后匆匆离开。
朱桓看了眼:“像是被梁大人给气着了。”
霍以骁挑了挑眉:“梁大人今日行事,颇为叫人惊讶。”
他也惊讶。
他惊讶的是,尤岑之死竟然还有这样的疑点可以挖掘,但梁归仲的选择,在霍以骁的意料之中。
温宴之前就说过,梁归仲与沈家貌合神离,根本不是一条心,梦里,沈家大厦将倾,梁归仲也是第一批反水的人。
毕竟,夹在皇权、自身追求和沈家之间处理平衡,这个难度,可比方启川在霍以骁与朱钰之间反复横跳难太多了。
梁归仲巴不得沈家早早倒了,好过每天左右计算。
何况,还有梁讳的事。
梁讳是梁归仲的老来子,眼珠子。
他莫名其妙被卷进了“皖阳郡主诬温辞舞弊”之中,在顺天府的案卷里,留下了名字。
霍以骁故意以此“警告”过梁归仲,现在看来,成效显著。
梁归仲从毕之安那儿知道了来龙去脉,却不知道那是朱茂折腾出来的,这笔账,他只会算到沈家头上。
对霍以骁给他的警告也好,提醒也罢,梁归仲承情,当时就让毕之安代为提点霍以骁,若兵部底档看不出端倪,可以试试从运输路线着手。
也正是这句提醒,给了霍以骁新的思路,最终,逮住了私运的证据。
现今,梁大人想就此从沈家脱身。
霍以骁想,尤岑的死因算是梁大人的投名状了。
毕竟,彼时查闵郝贪墨,除了太常寺,兵部、鸿胪寺、苑马寺都不干净,没有继续查鸿胪寺,也是因为速战速决,并非是手里没有捏着线索。
梁大人捧着投名状,希望日后清算时,皇上能看在他先锋之功上,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