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骁说:“我在娘胎里是什么样的?”
皇上偏过了头。
他知道,以骁这么问,本意不是戳他的心窝子。
虽然以骁一戳一个准,但这次,真的不是。
可偏偏,这一回,比那些故意而为时,更让皇上胸口钝钝的痛。
不是气血上涌的头晕眼花,而是苦涩至极、无言以对。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会关心自己的过去,亦会思索自己的将来。
曾是什么样的孩子,以后有会变成什么样子……
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答案。
以骁的幼年,那些他还未曾记事时的时日,还能从金老太太口中听到许多趣事。
甚至更早一些,他从江陵被带到京郊的那三个月里的经历,孔大儒能回忆起不少。
可是,他在娘胎里是如何长大的,没有任何人能回答了。
母亲的孕吐厉不厉害,肚子从几个月开始能看出来了,他第一次挥拳是什么时候,他到底,闹不闹人……
没有人知道了。
忽然间,皇上有些弄明白了。
以骁宁可夜里被闹醒也不挪屋子,不仅仅是心疼妻子,也是在体会孩子的成长。
是在弥补自己无法追寻的过去……
既如此,还劝什么呢?
左不过就这么几个月,让他继续陪着吧。
冬去春来时,温宴的肚子隆得越发大了。
温慧跟着曹氏一块,来看了她一回。
“不止是肚子圆,人看着也肿,”温慧上下打量温宴,“定然十分辛苦。”
曹氏道:“女人生孩子都是如此。”
温慧的脸白了白:“您可别吓我,我胆小不禁吓。”
曹氏捶了她一下:“我不吓唬你,你就能让我当上外祖母了?”
“您怎么比我婆母还心急?”温慧嗔到。
曹氏的手指点了点温慧的眉心。
赵家哪里会不急?
是着急了也不会挂在嘴上。
只她这个亲娘,才方便当恶人呢。
当然,恶人也就恶这么一句,生养孩子是造化,早些晚些,时候到了,缘分就到了。
“这过一天乐一天的,”曹氏感叹,“福气哦。”
温慧笑嘻嘻地,与温宴问孕中事宜。
胆小归胆小,听阿宴欢喜地说与腹中孩子的故事,整个人都会跟着愉悦起来。
多开心的事儿呢。
开心到,那些不安和害怕,都能被抛去脑后。
随着临盆的日子渐近,漱玉宫上下,都做好了准备。
季太医日日过来请脉,几个经验丰富的嬷嬷也住了进来,与温宴讲些生产与月子里的事儿。
偏殿布置了产房,各项事宜都备妥了,只等太子妃的肚子发作。
“这么活泼一孩子,八成是急性子,日子一到就要出来,”嬷嬷笑着道,“不会在娘胎里赖着的。”
“急性子也好,着急出来,太子妃您也能少吃些苦。”
“您放宽心,一定能稳稳当当落下来。”
温宴低着头看自己高高的肚子,她想,很快,她就能以另一种方式,来感受孩子了。
不是在她的肚子里,而是在她的怀抱里。
这夜,春雨连绵。
四更天时,温宴睁开了眼睛。
阵痛不算剧烈,不至于让她呼出声来,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她要生了。
霍以骁也醒了。
撩起幔帐,点了灯。
里头一亮,外头的岁娘亦一个翻身醒过来。
霍以骁道:“去请嬷嬷过来。”
惺忪一下子散了,岁娘应了声,忙不迭趿着鞋子跑了出去。
“嬷嬷,”岁娘唤道,“嬷嬷!”
她好高兴呀。
小殿下,很快就要出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