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时分,桓宣犹未合眼。
这次杖责下手极重,况且又是伤上加伤,便是强壮如他也觉得吃不消,此时敷了药也不能躺卧,只得趴在床上闭着眼养神,听见门帘一动,跟着是谢旃的声音:“弃奴。”
桓宣睁开眼,谢旃站在床前:“皇帝留我住在隔壁。”
桓宣看他一眼,没说话。元辂向来有点恶趣味,让他们相对共处只怕就有这个意图,当然更主要是为了方便监视他两个,到这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窸窸窣窣的衣服响,谢旃蹲了下来:“我给你带了药。”
他拿着一个瓷盒送了过来,桓宣冷冷说道:“不必。”
谢旃顿了顿,声音涩住:“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桓宣重又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脖颈上裹着巾帕的伤口,“各为其主罢了,不敢劳檀香
() 帅探问,请回吧。”
“弃奴,”许久,听见谢旃苦涩的声音,“当初我联络柔然起事,固然是为了南北夹击,更重要的是想调你回六镇,如此中原的战局便与你无关,我委实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是我的错,我连累了你。”
柔然突袭,六镇内乱,果然都是他的手笔。而他原本是要回去的,可她出了事。桓宣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闭着眼睛:“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你走吧。”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半晌,谢旃涩涩地又开了口:“今日我不得不来……”
不得不。没有想到。呵。智计百出的檀香帅,也有预料不到的事情。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拿来作为赌注,更何况是他和她。桓宣粗鲁着打断:“我不想听,你走吧。”
“弃奴。”
桓宣闭着眼睛并不看他,谢旃默默起身,貂裘微微的响动中走到门前,又忍不住回头:“她现在,好吗?”
桓宣猛地睁开眼睛。
一时间气血翻涌,那些愤懑苦涩翻腾着冲到嘴边,化成一声冷笑:“她现在是我的人,关你屁事!”
看见谢旃的脸一霎时变成煞白,指尖握着毡帘的一条边,苍白的皮肤衬着暗红的血色一般的帘子,不自觉的颤抖着:“弃奴,我想见见她。”
“滚!”桓宣吼一声。
许久,帘子微微一动,谢旃走了。
桓宣闭着眼睛,狠狠骂了一声。
夜幕密密遮蔽,不知几人睡,几人醒。
星子还没落下,天边刚刚泛出一点青白的颜色时,一队人马来到城下:“开门!”
守门卫兵照例上前询问:“什么人?”
“护军将军府的,出城办差。”来人举起令牌,“快些开门,耽误穆将军的大事,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卫兵们不敢怠慢,连忙打着灯笼上前检查,只见七八个人押着一辆小车,车上堆的一包一包,看起来是粮食之类,并没有夹带人员的痕迹,连忙将城门打开,看着一行人行色匆匆,跨过吊桥到对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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