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再不发一言一语,缓缓抬手。
似要一个耳光冲着枕边人扇下去的感觉。宇坤却没有躲开。
穿堂夜风缪缪的筛进大殿、打散了袅袅熏香与盈薄湘帘。帘幕徐飞间,那个意料之中的巴掌却没有落在宇坤俊俏的面孔上。
“怎么,你既然有那样天大的胆子,连孤王的意思都敢忤逆。”柔黛挑眉勾唇,在他浓郁的睫毛处吁了一口气,语声愈柔,“那么不该受的东西,怎么倒不知避开了?”月色时隐时现、夜光清冷幽微,此时的王阴柔嗜血到带起点点可怖来。他舒指,呵护的抚过爱人额头、眉弯、眼角、面颊,邪魅目光突然温柔下来,点点寸寸具是宠溺疼惜,“你怕了?”他垂眉哀怨,“乖,我不会伤害你,杀尽天下人我都不会动你一根头发……”
铺着栀子花的锦褥昙然波动,雪白花瓣因着震动的频率而扬起在空,落到帐子上、榻上、地上、两人身上……满天满处都是。
宇坤骤然起身,把柔黛压在床上自眉心狂吻。
剧烈而炽热的爱来的太过突兀,王没有防备,反手半推半就的抱住了爱人的脖颈,唇间呢喃未停:“该怕的是我…怕的是我……”心下忽的泛起酸楚,涟漪点水般的委屈使他隐痛,丹凤狭眸有一滴泪缓缓滑过。他动了真情真心。
纷纷扬扬的栀子花在半空里自由张弛、复幽幽远去,带起一阵黯然冷香,似在含着弥深笑意,绵绵阐述着某种古老的花语。
爱人灼热的吻在柔黛眉心眼角留下一圈圈淡淡的痕迹:“陛下有何可怕的?”急促呼吸间,宇坤抬目看他,小声抚慰,“臣一直都在陛下身边。”
“可是……”柔黛缓声挑眉,“你忤逆了我。”妖冶绝伦的面靥配着这暧昧的调子,直白的勾引突然昭著在其间,他吁声继续,“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听凭陛下。”青纱帐勾住了臂弯,宇坤将帘角绾了个结、搁置回原处。
“骂你?我张不了口。”柔黛软软的调子是含着笑的,“打你?我不忍心呐……你可真是我的魔障……”眼角滑脱的那滴泪渍还未消失,他垂眉,含着莫可奈何的弥深笑意,“我便罚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儿,好好待我、疼我……你可认罚?”
满室旖旎,袅袅麝香勾起最原始的纯粹**款款侵袭:“臣认。”极简单的两个字,宇坤温存相应。
空气里的麝香味道愈发浓郁,恍若乖张的大手在命运的河流里缓缓游弋。栀子花在夜的渲染下泛漾起银白色碎波,与这不见五指的彻骨黑暗形成万分鲜明的明晃晃对比。
正值春夏交替,夜半时分,一阵难耐的燥热之感侵袭全身,宇坤的清梦就这样被扰乱了。
他习惯性的侧目看了眼柔黛,柔黛并没有被他吵到,单手抱着他,在他怀里蜷曲的犹如一只乖憨猫咪。
此时王已经坠入梦乡,好梦尤酣。秀美的眸子在梦的浸染与夜的映衬下,似是蒙了一层暗灰色的雾气,愈发美轮美奂、如荼如蛊。
王把全部的信任都给了宇坤,无论气候的冷热亦或天气的阴晴,有宇坤在身边,他睡的从来踏实。
蝉翼般盈薄的锦被滑脱在二人腰间,宇坤轻轻放怀了王,又取了那锦被为王盖好。瞥一眼窗边夜光,他突然想出去透透气。
入夜之后的寝宫极其静谧,连一个侍奉的人都没有。这是王多年来的习惯,他喜欢这种与爱人独处的感觉,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暗青色的视野突然亮了一下,被隐去的月华重露出半个身子。就着萤火般的溶溶幽光,宇坤有条不紊的向门边进深行过去。
坠着珠玉珐琅的湘帘忽然飘了一下,视线恍惚,宇坤有意无意的往进深雕花门那里扫了一眼,却铮然一悚。
原本闭合的门扇不知何时变成了虚掩的状态,在夜的浸染里,犹如一只眯眼凝目的野兽微张的口齿,十分诡异发怵。
难道是风在做弄?他这么想着。禁卫军天成的敏感使他停住了脚下的步子,只凝起目光仔细去看。
一门之隔,隔绝两处明暗。月的荧光幽幽散在门扇细微的间隙处,一点点凝聚、变亮。视野亦跟着一点点变得清楚开来。却在可以真切看到门缝之外景深的同时,宇坤只觉一盆冷水顺着头顶天灵盖当场泼下。
在那雕着暗色纹络的门扇缝隙间,不多不少刚好可以看到半边景物,那是半张人的面孔,那是——死去的前王后!
月华幽微、夜色清冷,这宛若精心描绘出的半面妆容,看在眼里只觉毛骨悚然。她的肤色极白,白的惨然惨然,白的形同鬼魅;披散在肩头的乌黑长发同夜交融交织、一个颜色;盈唇嗜了人血般猩红,唇角微微一个上扬的弧度,似乎噙着一丝诡笑、又似乎只是肃穆;在那雪白猩红无限渗人之间,嵌在面上的一只眼睛尤是吞心噬魄!
夜风吹起她涣散在肩头的长发,凌乱的发丝在风中翩舞,瞬时遮迷了她的面靥。她不动不言,就那么静静的立在夜的天然屏障中,持着无限惊悚肃穆的冷冷神色,同宇坤对视,宛若一尊没有生气的神祗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