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里的那个地主,因为与佃户签约早,还能有个期限,侯掌柜手里的几张租契,起先可都是永久的。物价上涨一倍,他的收入就缩水一半,上涨两倍,他的收入就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而且没有提高地租的机会,这让他怎能不捶胸顿足,哭爹喊娘。
“要我说老侯,你就把那几块地卖了呗。”马六爷大喇喇道:“把钱倒出来,咱们合伙开个买卖得了,你掌柜便老板,岂不快哉。”
“快什么呀……”侯掌柜蔫不拉几道:“这么一弄,我那点地还能值几个钱?”说着朝众人团团抱手道:“诸位,我半价出售,半卖买送,有愿意接盘的么?”
众茶客纷纷摇头,谁钱多了烧得慌,愿意买个指定还得掉价的东西?
“哎,看到了吧?”侯掌柜两手一摊,垂头丧气道:“我要上吊了,要上吊了。”
“行了吧,老侯,”周老头半是安慰,半是讽刺道:“你买地都是自己的钱,就算再不济,无非就是少赚点。再说你还有布庄的股份,这几年布价翻了三番,大头都让你们这些商家赚去了,还在这儿哭什么穷。”他儿子是开织厂的,这几年虽然规模扩大了不少,利润却被销售商赚去了大半,所以最看不得侯掌柜这样的歼商哭穷了。
“老哥你可错了,”侯掌柜郁闷道:“现在什么不贵?房租人工蹭蹭上涨,竞争又那么激烈,最近听闻皇帝要开征商税,要是真的如此,那咱可真的上吊了。”
二楼的客人,大多是工商界的,不太关心田租的事情,却对商税一事十分的焦虑。听侯掌柜提到这茬,众人都望向消息灵通的陈官人,纷纷问道:“传闻到底当不当真?”
“是啊,陈大人,报纸上整天都为这事儿吵破天,咱们都看的人心惶惶,您老可得给个准信。”侯掌柜讨好的递上烟卷,巴望着陈官人道。
陈官人心中苦笑,要不是衙门改革,他这个六房书吏,只是个不入流的杂吏,后来增加了官设,提高了级别,自己才转成了这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哪里能说准朝廷的事情。但是这么多人望着自己,只能死要面子的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道:“前曰观邸报,户科都给事中马乾马科长,言朝廷修边墙、陵寝,费用无度,国库早已告罄。皇帝下旨,今年只用一半税银购粮,余额全部解往太仓,以敷用度。”
“那够不够用呢?”
“杯水车薪,”陈官人摇头道:“还有北方六个省连年大旱,需要朝廷赈济。加上当今万历皇帝极其贪财爱货,朝中增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增来增去,增不到咱们商户头上。”周老汉呲牙笑道:“大明朝二百年,啥时候收过商税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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