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时候宋纁不禁会暗叹世道多变。如果放在几十年前,再大的钱庄老板,见了自己这个户部二长官也得跪着,现在却可以平起平坐的谈判,自己还得反过来求着这些财神爷,唯恐他们不买朝廷的账。
不过宋纁也没有特别担心,毕竟银行是求财的,得罪了朝廷,对他们没一点好处。所以在宋侍郎看来,现在的僵持不下,不过是贪婪的商人想多争点儿利益罢了。
所以谈判时间一长,他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常缺席谈判。今天宋侍郎没去天顺楼盯着,在部里处理了一些事情,正想抽根烟休息休息,便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
没有通禀,值房门便被推开了。
宋纁是很重官威的,见来人是在天顺楼谈判的山西司主事赵奕,登时就拉下脸来。但再一看赵奕那惨白的脸色,他的心又咯噔一声。
“大人,”没等他发问,赵奕便如丧考妣道:“谈崩了。”
“怎么可能?”宋侍郎差点把火折子捅到鼻孔里。
“属下们正在和他们谈天说地的泡蘑菇,谁知道半路走进来个信使,说是上海总号的命令到了,不允许查账,就不谈了。”
宋纁肯定要暴跳如雷的,谁知他只是慢慢把雪茄点着了,沉默的吞云吐雾,让人看不清脸上的喜怒。等了好一阵子,还不见宋纁说话,他只好小声问道:“大人……”
“还有什么事?”
“没,没了。”
“还杵这儿干什么?”宋纁淡淡道。
“属下告退……”赵奕灰溜溜的退下了。
又过了好一阵,宋纁才把雪茄掐灭,起身到尚书值房,向户部尚书张学颜汇报这一情况。
张学颜竟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苦涩道:“汇联号这是想干什么?”
“谁知道东南那帮人的心思,”宋纁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但这几个月,东厂在江浙、湖广、江西,禁毁了上百家书院、报社、书坊,抓了上万名士子文商。这可都是九大家的喉舌啊,他们能不报复?”
“你说这是九大家在给皇帝上眼药?”张学颜沉吟道:“用这种手段,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吧?”国朝祖制,江浙人不得官户部,像张学颜、宋纁、杨俊民,清一色的都是北方人,故而有些隔岸观火的小快意。
“是,所以我才吃不准。”宋纁缓缓道:“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可做不了主。”张学颜表情有些怪异道:“你写个揭帖呈上去,让皇上圣裁吧。”
看着张学颜的表情,宋纁心头升起明悟,八成这厮在汇联号,也是有干股的。不过二哥别笑话大哥,这正中他的下怀,却又忧心道:“册封二位贵人的仪式就在眼前,这节骨眼上本,会不会惹恼了皇上啊。”
“你要是担心,我也联名就是。”张学颜知道他怎么想的,颇为不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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