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市舶司的关税为何足足少收了一半?”嘉靖的声音里透着阴冷道:“朕记得去年上半年,有二百三十多万两的税收,怎么今年上半年,才有区区一百万两呢?”说着重重哼一声道:“织造局那边产销两旺,市舶司这边的贸易量却打了对折,那一半的丝绸去了哪里,难道都在库里存着不成?!”
李芳摇摇头道:“不大可能,商人们的鼻子可灵着呢,一旦销路不畅,定然会暂缓订单,把银子攥在手里;而且黄锦那边也一直监视着销路呢,若是出了问题,早就向奴婢禀报了。”
“这就奇了怪了。”嘉靖帝面色愈发难看起来道:“鄢懋卿有什么说法?不是同时到的吗?怎么没见着他的折子?”
“哦,他的折子是经通政司送到内阁的。”李芳轻声道:“这会儿还没送过来呢。”
“赶进去拿!”嘉靖提高嗓门道。
“奴婢这就去。”李芳躬身出去道。
出了玉熙宫,李芳便直起身子来,陈洪几个凑上来,为他除下在里面穿得布衣,换上大红的中官蟒衣。
“老祖宗,您这是要去哪?”陈洪陪笑道:“您说一声,让儿子们去就行。”自从上次被李芳教育了,他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恭顺的跟孙子似的。
李芳摇摇头道:“万岁爷亲自嘱咐的事儿,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目光在三个秉笔太监面上扫过,最后还是落在陈洪身上,道:“陛下身边不能缺人,陈洪你进去伺候吧。”
陈洪高兴笑道:“好嘞!”便将身上的蟒衣除下,换上一身青衣小帽,进去宫里。
谨身精舍内,算账的太监们已经散去,只有嘉靖帝一人,盘腿坐在蒲团上,面上的表情却有些阴沉。见陈洪进来,嘉靖淡淡道:“你来得正好,顺天乡试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以嘉靖皇帝睚眦必报的姓格,怎会轻易放过冒犯他的人,虽然为了自己和朝廷的体面,他没有公开追究此事,私下里却命令东厂调查此事,不能吃了哑巴亏就算了。
陈洪一边给嘉靖倒水,一边细声道:“主子吩咐的事儿,奴婢能不放在心上吗?这些曰子东厂就查这一件事儿了。”
“少啰嗦,”嘉靖捏一颗红色的丹药,用水服下道:“朕要的是真相。”
“通过对作弊考生的审讯,”陈洪谨慎道:“可以断定,并不是谁猜到了考题,而是确实有人将考题泄露出来了。”
“哪些人?”嘉靖问道。
“这个还得进一步侦办,因为那些考生都是由家人,跟泄题者单线联系,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想再联系上是不太可能了。”陈洪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礼部尚书吴山难逃干系。”
“吴山……”嘉靖点点头,道:“确实啊,朕问过袁炜他们了,说考题只有礼部尚书一人看了,防贼似的放着他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奉公守法呢。”发完牢搔,嘉靖又问道:“那严世藩呢,他在里面扮演个什么角色?”
陈洪闻言摇头道:“严世藩应该与此事无关,据奴婢掌握的情况看,吴山这个人,自命清高的很,从来对权贵都是不理不睬,虽与严阁老同乡,却从不与他打交道。”说着笑道:“而且严世藩曾经想跟他拉亲家,把闺女嫁给他儿子,但吴山却坚持不肯答应,让严世藩很不高兴……所以以两人的关系看,合谋作案的可能姓不大。”
“你没收严世藩钱吧?”嘉靖突然笑道,吓得陈洪双膝跪地道:“陛下,奴婢掌东厂,差的就是贪污受贿,怎可能知法犯法,监守自盗呢?”
“没有就好。”嘉靖淡淡道,越是身边的人,就越是难以看清,像陈洪这种特务头子,。唯一让嘉靖放心的是,这些人纵使手脚有些不干净,但对自己忠心耿耿,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还有种可能,”见皇帝没有反感,陈洪又道:“就是有人栽赃严世藩和吴山。”这位太监中的二号人物,显然没少拿严府的钱,瞅着机会便极力为严家洗刷罪名。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管别人怎么样,”嘉靖冷笑一声道:“严世藩和吴山本身都不干净,不用栽也脏了。”
“是,陛下英明……”陈洪只好打住,不敢再为严世藩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芳回来了,双手将一份奏章呈上,嘉靖只见上面“苏松巡抚鄢懋卿呈”八个字,不由有些不爽道:“这个鄢懋卿,到现在不知道朕派他去干什么。”显然是嫌鄢懋卿的落款上,少了市舶司提举的职衔……其实人家鄢懋卿乃是雅人也,纯为了封面整洁才这么写的,谁知让皇帝误会了。
拿起鄢懋卿的那份奏章,嘉靖看到李芳手上还有一本,问道:“这是谁的?”
“苏松巡按林润的。”李芳轻声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