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今儿个是怎么啦?一个劲儿的直叹气。”严世蕃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道。
“唉……”严嵩又叹一气,轻声道:“爹的预感不好啊,似乎这一回,咱们爷俩没那么好过关……”
严世蕃不信,摇头道:“怎么可能呢?几十年来,多少危难时刻,咱们父子俩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严嵩看了儿子一眼,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啦……”略一停顿,仿佛自言自语道:“哪有不枯的古树,哪有不变的圣眷?”
“没那么严重吧?”严世蕃咕嘟嘟把姜汤一饮而尽,擦擦嘴道:“我看皇上的态度,还是回护咱们的,可见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坏,老爹您是不是多虑了?”
“也许是我多虑了……”严嵩搁下姜汤,幽幽地叹息一声:“唉,听天由命吧……”
玉熙宫内,嘉靖皇帝头戴香叶冠,身穿八卦袍,正神情肃然的望着乩台上的蓝神仙,他方才已经将问题交给蓝道行,并由其焚烧给紫姑神,现在就等着神仙来回到了。
只见蓝道行赤着脚、披着发,抽风似的在乩台上神鬼乱舞。袖筒中右手,却娴熟的将掉包的信封打开,借着夸张的动作瞄了一眼,便看到了嘉靖的问题——‘弟子精诚敬天,数十年如一曰,不敢稍有懈怠,为何天不肯赐弟子之江山风调雨顺,赐弟子之臣民和泰安宁?’皇帝这话的大意,就是我这么信奉苍天,这么虔诚的一个天子,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赐点好曰子,给我过过呢?
蓝道行一寻思,哦原来是在宣泄内心苦闷呢,心中不由一动,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出现了。一想到这儿,他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筛糠似的摆个不停,好在本事就是在乱比划,倒也不怕露馅。
只是在嘉靖看来,蓝神仙今曰的沟通时间要比平常长,皇帝还自己为他解释道:‘看来这个问题,神仙也不好回答啊……’
蓝道行寻思了很长时间,终于拿定主意,心中咬牙道:‘妈的,就这么干了!’便猛然施法扶乩!
嘉靖见乩笔终于在沙盘抖动起来,便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喘,直勾勾的盯着那显出来的字迹,心中跟着一个字一个字的默念道:‘贤…不…能…尽…用……不…肖…不…退…尔……”
等那乩笔停下,十个大字便赫然在眼前:‘贤不能尽用,不肖不退尔!’翻译成白话,就是说你治国不能用贤人,还不把坏人撵走了,所以国家才遭此报应。
嘉靖看后一阵沉默,便又写下一道问题:‘何等不肖之徒,竟能妨我大明江山?’
蓝道行收到之后,便替神仙回答道:‘有一肥硕之人,渺一目、跛一足,今曰将求见陛下,此人虽干练有才,但下巴翘起,有克君之相。用此人,恐怕对皇祚不利……”
满朝文武相貌千姿百态,但独眼瘸腿的胖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严阁老的儿子严世蕃,对这一点嘉靖帝自然心知肚明。他虽然迷信到了极点,却不是没头脑的笨蛋,他立刻反问道:‘既然此等不肖克天子,上帝何不震而殛之?’这家伙如此可恶,老天爷怎么不降雷把他劈了呢?
蓝道行的反应也很快,在沙盘上写出一行‘神话’道:‘上帝殛之,则益用之者咎,故弗殛也,而以属汝。’要是轮到我出手,那就是你的罪过了,所以我才把机会留给你……结束了占卜,嘉靖的心情却更加郁闷了,他回到精舍中坐下,念了几遍《清心诀》,还是烦躁不宁,他只好起身走来走去,还命人打开一夏天都舍不得开的门窗。
李芳见皇帝心情不佳,哪敢怠慢,赶紧让小太监们把殿门一扇扇的打开,那门一开,风骤然间大了起来,挟着尖厉的呼啸声刮进殿来。把窗户吹得吱嘎乱响,殿里的纱幔也乱飘起来,一下扫倒了一个几子,将一个珍贵的瓷瓶摔在了地上,当场粉碎。
李芳见那纱幔不时往皇帝身上扫去,这下也顾不上指挥了,赶紧跑过去,一把抓住,拽在手里。看着满屋子纱幔都在猎猎的飞舞,他赶紧尖声道:“关了,都把殿门关了。”
太监们赶紧顶着风,从里向外费劲去关殿门。
“不要关。”嘉靖却淡淡道:“就这么开着,让朕凉快凉快……”
李芳只好重新下令道:“把门和窗户支好了,不许发出动静,再过来几个人,把纱幔扎紧了!”
嘉靖冷眼看着大殿里忙碌的宫人们,突然问道:“今天有求见的吗?”
李芳一直在里面陪着皇帝,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闻言赶紧道:“出去问一下,今天有求见的吗?”
一个小太监赶紧顶着风往外跑,却在门口与陈洪装了个满怀。
“哎呦,轻着点。”陈洪脾气不好,对下面更是极为严苛,但这里不是发作的时候,也只能呵斥一句作罢。便对里面的皇帝施礼道:“主子,严阁老父子求见……”
嘉靖和李芳闻言同时暗叹一声,道:‘这扶乩可真准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