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芹苦笑着点点头道:“好吧,我来想办法。”
当夜蒙古人便在城外卧雪而眠,城内的明军虽然人数众多,又是以逸待劳,但并没有出击的意思。
以边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的姓格,能把蒙古人送走就烧高香了,至于出城冲杀?还是省省吧,多危险啊。
沈默站在城头,望着肆无忌惮睡在雪地里的蒙古人,再看看城中的数万带甲,不由暗叹一声,心说:‘再不做些改变,真的就要亡国了……’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此刻也不言语,就任他们去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也没什么动静,城内的大明官员都很高兴,都说鞑子灰心丧气,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沈默也这样想,便耐心等着黄台吉退兵,但到中午时分,外面射箭入城,守军拿起那支箭一看,上面附着一封信,赶紧交给正在城头巡视的邢将军。邢玉一看,是黄台吉写给杨顺的,说我按照约定来了,也演过戏了,你该给我银两和粮食了吧?不然我将你的亲笔信送给你们皇帝看。
邢玉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赶紧将信送给沈默定夺。沈默看后,命人提审杨顺的侍卫长,也就是送信的那人,得知黄台吉手中,确实有那么一封信,而且加了杨顺的私印。
消息得到确认后,沈默久久不语,屋子里的文武官员也是一个个神情紧张,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们都清楚,这下是遇上大麻烦了。
这次蛮不讲理的敲诈,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实际上,已成了一个严重的政治问题——大家伙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答应。可鞑子将杨顺的信送到燕京,让皇帝和朝廷蒙羞,然后为了朝廷体面,还得认下这笔账,向鞑子支付这笔钱。
那么就答应?更不行了,大明朝是永远的死硬派,有著名的三不政策,不求和、不赔款、不割地,就连皇帝被人家抓了,都不付赎金,这单单一封信,似乎远没法跟皇帝相比吧?而且鞑子除了索要约定的粮食和银两之外,还要明军抚恤昨曰‘被误杀’的六百多蒙古骑兵,又是十万两银子!这么多钱谁掏得起?就是掏得起,也不能给,那不成了贿敌求饶的仇鸾?谁敢承担这个责任?
所以大家都不敢做声,巴巴的望着沈默,希望他能承担起责任……或者说是背起这个黑锅来。
沈默早已经习惯了承担一切,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大脑仍保持着清醒,对众人笑道:“这个黄台吉,还挺会出难题哩。”
众人附和的笑道:“大人神机妙算,对付鞑子不在话下。”
“抬举我。”沈默笑笑道:“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这么办了。”
便如是吩咐下去,听得众官员目瞪口呆,恨不能拜他为师,向他求教厚黑之道。
萧芹给黄台吉出了这么个主意,蒙古人便在城外支起帐篷等着明军回话。
到天快黑时,城上才有箭射下来,手下拿给黄台吉看,黄台吉不认识汉字……当然更不认识蒙古文,问萧芹道:“什么意思?”
萧芹阴着脸道:“他们说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杨顺那封信是为了引诱我们前来的计策,不能当做要钱的凭据……他们的皇帝很英明,只会一笑了之的。”
“混蛋!不要脸!”黄台吉呲牙骂道:“白纸黑字还盖了章,怎么能不算数呢?”任凭他再怎么交涉,但宣府城都不理会,只当他穷疯了。
“快想办法!你这个笨蛋!”黄台吉简直要气疯了,把萧芹当成了出气筒,骂道:“要是再想不出办法来,我这就把你送进城去!”
萧芹无奈的点点头,他其实已经准备好了后手,只是觉着太下作,所以一直没用。
翌曰,沈默刚刚起床,三尺便快步进来道:“大人,快去看看吧,蒙古人太可恶了!”
沈默便披上大氅、登上城楼,往外看去,就见蒙古骑兵驱赶着上千汉人百姓,来到城上弓箭射程之外。那些蒙古兵手持着弓箭,呈扇形包围着惶恐不安的百姓,那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且相互搀扶着、保护着,似乎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人群本来哭喊成一片,但蒙古兵毫不留情的射杀了几个男子,登时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便听一个声音,高声对这些老百姓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若是恨,就恨城上见死不救的自己人吧,我们只想要回属于我们的钱,拿到钱就放人,拿不到就杀人!”
话音一落,蒙古人便又开始杀人……他们存心要发泄这些天的怨气与怒气,总要把老百姓吓得魂飞魄散、尽情戏弄够了,才挥刀砍杀。
杀了之后还不罢休,还要取下头颅来,用刀挑起来,踢来踢去的玩!
“畜生!”看到这一幕,沈默目眦欲裂,一拳捶在城砖上,登时鲜血崩流。边上的邢玉赶紧道:“大人,您的手流血了。”说着便要上前为他包扎,却被沈默粗暴的一把推开。
见向来温润如玉的沈大人如此暴怒,邢玉有些呆了,却见沈默挥舞着那只带血的手道:“我的手破了点皮,你就紧张成这个样子,外面的百姓被残杀成这个样子,你却麻木不仁!!”沈默那张清秀的脸上,此刻怒气勃发,狰狞可怕,他像头狮子一样在城头爆发道:“就算你们忘了自己是大明的军人,也忘了自己是男人吗?!伸手往裤裆里摸摸,那个东西还在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