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徐阶便闭上眼睛,缓缓道:“南京兵乱,震惊朝野,虽然即使制止,却反应出各地、各级文武的松懈,不重罚此案官员,不足以警醒各省,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的。”
见徐阁老心意已决,郭朴暗暗心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感觉形势不好,马上便壮士断腕,不给对手任何机会……原本按照他和高拱商量的,如果徐阶包庇门下,他们便组织言官弹劾张鏊、马坤等人,向百官印证徐阶徇私擅权的劣行,只要徐阶不想跟言官发生正面冲突,就只能‘挥泪斩马谡’,要是发生冲突,就惹到了大明的喉舌,甭管原先多好的名声,都会败坏掉。
但徐阶当机立断,主动放弃了张鏊等人,虽然损失不小,却避开了与言官们的冲突,而且可以预见,曰后徐阁老的言行必然加倍谨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难上加难。
打发走了怏怏的郭朴,张居正从书房里闪身出来,徐阶指着郭朴离去的方向道:“就是这个人在算计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估计那个高肃卿也跑不了。”
高拱是张居正的老上级,两人私交不错,且互相欣赏对方的远大抱负,和经天纬地的才干,这种传说中的‘惺惺惜惺惺’,让张居正忍不住想为他辩解两句道:“郭部堂也是按老师的意思在办吧?”
他虽然没说完,但徐阶听得懂潜台词,冷冷道:“郭朴从来不把老夫放在眼里,有什么事情都是越过老夫直接向皇帝请示,今天却巴巴来问我的意思?难道是他转了姓?”江山易改本姓难移,都五六十的人了,当然不可能改脾气,所以徐阶断定:“就盼着我保下自己的门人,他好捧着新鲜出炉的证据,去展示给百官看吧。”老徐阶果然是半生浸银于阴谋之中,高拱和郭朴如此巧妙的设计,还是让他猜了个**不离十。
张居正听出老师对自己的不满,赶紧补救道:“学生知道了,以后不跟高拱来往就是了。”
“不,”徐阶却道:“继续和他往来,多长点心眼儿就是了。”
“学生明白了。”张居正恭声应下。
一场高层暗斗,展示在人们眼前的,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瞬,京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其影响之深远,足以为今后四五年的朝局定调,至少目下便让千里之外的南京城,掀起了一场官场地震。
马坤、张鏊、蔡自廉,三位二品大员,全都被撤职回家,他们都是明白人,所以当沈默一脸歉疚的为他们摆酒送行时,他们一点也不怨他;能当上这么大官的,都不是糊涂人,知道这个结果不是沈默可以决定的,相反他在事前事后、尽心竭力的奔走处置,使兵变的危害降到最低,他们也免于被逮捕下狱、留下难以磨灭的耻辱。
只是从锦袍玉带的二品大员,一下子被打落凡尘,换成谁都会意兴萧索,言语间难免带着些灰心丧气,张勋醉眼朦胧的对沈默道:“沈大人,有时候我觉着你挺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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