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只是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除了要求他善待老严嵩之外,并没要他做什么,因为沈默很明白,张翀只是一颗随时都能丢弃的棋子,在他所对面的斗争中,根本没有利用价值。
当天夜里,沈默写了一封长信,命人送往京城,第二天便启程离开了分宜,往浙江赶去。他原本想着,能赶回绍兴去,陪老父亲过个年,但被大雪阻挡,耽误了行程,二十九一早才到了建德县。
沈默便对两位先生道:“离着绍兴还有三百里地,咱们横竖是赶不回去了……人都说‘三十不歇,一年难闲’,咱们明天也不赶路了。”
两人家是宁波,比绍兴更远,自然更没想法了,便道:“已然是赶不回去了,就在这儿过年吧,明年再上路。”临近年关,说话就是大气,一张嘴就是明年、明年的。
“干脆咱们也不住驿馆,”沈默笑道:“找间旅店住下,省得迎来送往,扰了雅兴。”
两人都知他不爱喧闹,便都道:“那是最好。”
于是进了县城,寻客栈住下。都这个时候了,不是逼不得已,谁会住店?所有的客栈都有房,任君挑着选,只是有一样,除夕元旦,饮食自理,厨师、伙计也要过年呀。
这下三人傻了眼,难道连顿像样的年夜饭也吃不着?想啊想,还是沈明臣有经验,道:“我知道有个地方,今晚也不关张。”两人大喜,问他是哪里。
沈明臣有些为难道:“就是不知大人,方便不方便?”
沈默马上明白了,道:“你说是青楼?”
沈明臣点头道:“嗯,那地方全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是过年。”说着又问道:“去还是不去?”
“去。”沈默寻思一下,狠狠点头道:“还能有人认出我不成?”
于是派胡勇去物色个地方,好吃年夜饭,白天就窝在客栈里睡觉,饿了胡乱凑合一下,等到天一擦黑,养足精神的老几位,换穿上崭新的衣袍,走出各自的房间相聚。
沈明臣自不消提,穿着崭新的湖绸夹袍,罩一件鼠灰色的貂皮套扣背心,头上戴着同色的皮帽,脚上踏着厚底的暖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沈默和余寅两个,虽然喜欢穿得朴素些,但今儿可是新年,当然都把平时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后者穿了一件簇新的蓝纳棉袍,一件灰色的狐皮出锋,内套玄色贡缎的褂子,头带一顶玄色的暖帽,看得沈明臣连连拍手道:“果然是人靠衣装,你早该这样穿了。”余寅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前哪有这条件?”跟着大人虽然不为了钱,但沈默可没亏待过他们,很肯定的说,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东家,能给他们如此优厚的待遇了。
沈默也难得穿了件灰团呢的长袍,外罩月白色的狐皮短氅,头上戴着猞猁皮的冬帽,千层底的绒靴上起着一道明脸,稳稳站在当间,潇洒俊逸无以言表,活脱脱的浊世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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