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纲小心问道:“微臣便怎样?”
“你父亲当时比你现在还小三岁。”嘉靖面露不满道:“但他就不会这么问。”
“遵旨……”陆纲无可奈何,只得领旨离开圣寿宫。
出来之后,让冷风一吹,他便没那么激动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混账小子,父亲离奇死亡后,家族延续的重担,一下便压在他的身上,使他不得不迅速成熟。再加上沈叔父和十三位长辈的悉心教导,他已经成长为一名头脑清醒、颇有城府的锦衣卫了。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父亲与文官素来相善,去世多年,在士林中的名声仍然很好,他真不敢相信,父亲曾经对那些文官下过毒手。但无论如何,他知道皇帝在后面看着自己,绝不能有丝毫的不坚定……昔曰沈默曾教导他,如果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对别人手下领情,就是对自己无情。
可今天的事情太突然,没有人能教他如何面对,望着黑暗无边的夜空,陆纲吸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竟感到莫名的兴奋……他毕竟是陆家的男人,血脉中就有狠厉的因子。
看到宫前广场上火把如林,提刑司和镇抚司的人全等在那里,清一水利索的短衣襟、扎脚裤,手持皮鞭、木棍、铁锁,虽不见利刃如雪,却一样让人感到杀气腾腾。
‘先仁至义尽,’陆纲面上闪过一丝决绝,心道:‘不行就心狠手辣。’便一挥手,下令道:“开门!”又对两司的打手道:“你们先别动,听我号令。”
‘喀喀喀……’禁宫的侧门缓缓开启,在门外双方的注视下,陆纲独自一人,略显无奈的从宫内走出来。
感受到所有人注视的目光,陆纲心中有些惴惴,但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给老爹丢人,他给自己暗暗打气,反手握着剑柄,板着脸在那些言官面前走一圈,方才站定道:“传皇上口谕。”言官们闻言全都俯身。
“尔等奏疏皇上全都收下了。”陆纲肃然道:“陟罚臧否、自有圣裁,诸位大人便散回吧。”
不出所料,众言官纹丝不动,何以尚大声道:“奏疏可以给你,但今曰皇上不纳谏,我等誓死不敢言退!”
陆纲转达了皇帝的旨意,让他们赶紧走人,可这帮人就是不动,无奈之下,便露出本相,低声下气求那些大爷们……拜托你们就走了吧,我好回去好交差,不然这事儿怎么收场啊?
可是今儿但凡敢到场的言官,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他们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今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好话说尽,无济于事,陆纲这才知道自己面子不够,说直白点,就是这些清流大臣,根本没把他个小王八蛋官二代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磨叽了,对着东南棋盘天街方向默默道:‘叔,这回没法兼济天下,只能独善其身了。’说着面露不忍之色,但那只挥动的左手,却一点不含糊……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叔父肯定要气恼,但他更清楚,此刻必须要狠,因为皇帝需要的,就是一柄屠刀,好对付不听话的大臣,如果这把刀钝了,肯定毫不犹豫的换一把,不会管他是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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