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咱们大明朝,我太祖高皇帝乃是千古难见的大帝,做了许多好事,却也做了许多坏事。最坏的一件,便是将孟子牌位扯出孔庙,这代表他不认同孟子的治国理念,不愿听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天地至理。又把宰相裁撤,厉行一君独治,视百官如仆人、同仇寇,打杀辱骂毫不客气。”沈默第一次得意一吐心中多年块垒,自然痛快无比,越发激扬道:“至于后面的皇帝,没学到太祖成祖之轻徭爱民,却将其读才学了个十成十,授权柄于宦官,以家奴治天下,将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视同朱姓一家之私产,历代皇帝皆有此病,更以当今皇帝为甚!如果不加以改变,还是那句话,变法有何用?还不如独善其身、安享一生,也让国家百姓早入轮回!”
一番惊天动地的演讲之后,沈默感到有些累了,便停下喝水休息。
沈明臣三个则在震撼中久久回不过神来,书房中一时安静极了,却分明又有风雷声在盘旋激荡,令人血脉贲张,令人激动难耐。
过了许久,还是王寅久经风雨,最先回过神来,舔舔嘴唇问道:“真有可能结束家天下吗!”
“在可见的未来,几乎不可能……”沈默说出句泄气的话道:“我甚至不相信有生之年能做到。”但他马上激扬起来,说出了自己所作所为的真意,道:“但必须要做,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一步一步的来,第一步就是先动摇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所以必须要有人上疏,痛斥一人独治、谏言君臣共治!痛斥吸民膏脂,谏言以民为本!纵不能让皇帝幡然悔悟,也要让仁人志士幡然心惊,知道我大明朝如再不改变一君读才的情形,则亡国有曰、灭族可期了!”
“这件事必须马上做,如果等皇帝驾崩再行清算,那就只是针对嘉靖一人,却伤不着端坐龙椅上的新皇帝,对消弱君权的效果寥寥。”沈默坦然道:“所以海瑞上书,我是支撑的。不然凭他自己,是敲不响登闻鼓的……”顿一顿,他看看三人道:“我现在已经把底交了,何去何从你们自决,是陪着我走一遭不归路,还是弃我而去,悉听尊便。”
三人互相对视,才发现对方的脸上全是汗,捏捏手心也全是水,沈明臣拿袖子擦擦汗,一脸苦笑道:“这事儿可大了……”
王寅也道:“大到没边了。”
余寅什么都没说,只是坦然的望着沈默。
“怎么样?”其实沈默手心也全是汗,舔舔干裂的嘴唇道:“做决定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