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朱载垕已经十八岁,当然能感受到父皇在生母葬仪上的诸多刁难,亦能品出其中三味………但无论如何,自从就裕邸之后,和唯一疼爱自己的母亲生不得见、死不得诀,他焉能不很造成这一切的父皇?
更有甚者,这个父皇对自己繁衍后代,也非常的反感……朱载垕早年育有两子,但均早殇,朱翊钧是第三子。朱载垕想起当年,自己的长子……也是嘉靖的嫡孙出生之时,发生的那场意想不到的风波: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举国欢庆嫡皇孙的诞生,礼部请告于郊庙、社稷,诏告天下,令文武群臣称贺。此等天大的喜事,嘉靖却违背常礼,不准颁诏、不准称贺、不准禀告太庙和社稷。异常冷淡的对待,与他本人当年生长子载基、次子载壑时的隆重其事,甚至诏告外国的规格相比,不啻天壤之别!
更令朱载垕无法接受的是,这个嫡孙降生,竟惹得嘉靖暴躁盛怒,甚至要杀人!当时礼部侍郎闵如霖上贺表云:‘庆贤王之有子;贺圣主之得孙!’那孩子首先是他的儿子,而后才是皇帝的孙子,如此先后,合情合理。却惹得嘉靖大怒,用剑砍其疏,愤怒道:“可斩!渠先子而后朕。降俸三级!”
如此违背伦常,究其原因,不过是嘉靖极度以自我为中心,以扶乩谶语为根据、以臆度妄想支配情绪!他能认为白兔白龟产子育卵是可喜可贺的‘祥瑞’,却将自己的子孙繁衍,视为莫大的灾祸,引发莫名的恐怖和愤怒,以这样极端自私、极端癫狂的方式对待子孙,怎能不对朱载垕的心理,造成巨大的戕害?
又何止是心理上的戕害呢?自己身为皇长子,却始终前途叵测,而且屡生危殆!成为父皇的眼中之仇!嘉靖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过分,非但不思弥补,反而担心他会有异动,长期在他的王府四周,长期布满了侦缉逻卒,密切监视着他与何人交往。甚至王府随从们发生的一些琐事,也会被立即报之皇帝……一举一动都会为人侦知,虽贵为亲王,又何异于楚囚?
不仅在处境上朝夕危惧,甚至在最最基本的生活上,皇帝对他也十分苛待,所给的禄米钱钞,仅能连维持王府的曰常开支。甚至连这笔数量有限的收入,都经常遭小人克扣,不能如期领取……当然这一切,都因为嘉靖对他的冷遇和打压,才使小人敢肆无忌惮。至于按例该有的赏赐,他更是连伸手都不敢要,结果生活时常陷入困窘,无奈只得凑钱贿赂严世蕃,才得以领取到三年的拖欠。
身为亲王皇长子,却要向大臣行贿,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那点禄米,简直是奇耻大辱!尤其是严世蕃为彰显权势,时常对人说,连皇帝的儿子都要贿赂我。每次听人说起,他都有杀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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