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直无法下这个狠心,终于被算计良久的敌人成功将军!
见大人沉吟不语,余寅以为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姓,沉声分解道:“学生起先也只是讶异,怎么这次内外廷配合如此密切,每一步都如此紧凑高效?现在一想,原来咱们掉进了人家精心策划的圈套之中。先是借着南京的事情,让大人远离燕京,接着利用言官和宦官的乱斗,把京城这池子水彻底搅混。待得天时地利人和,才把早就备好的铁证抛出来……如今的隆庆皇帝不是先帝,体会不到胡宗宪的不易,只会因为他伪造圣旨而愤怒,这时候大人又不在京城,没人能为他说话,皇帝自然下旨拿人。”
“东厂一得旨,马上向徽州发驾帖,那些缇骑早就等在那里,一接到驾帖,就立即抓人进京……否则绝对不会如此紧凑。”余寅面色阴沉似水道:“而且人家早备好了后手,大人不提前返京,他们就把人带到燕京来审,若是大人提前返京,他们就先不回京,在半道问出口供,这样就算大人把京城这头摆平,他们也能得到想要的口供……到时候,又有谁能为大人摆平呢?”说着一撩袍角,单膝跪在沈默面前,道:“大人素来仁义,然而行大事者无所不为,您身系千万人之福祉,东南大业之兴衰,切不可感情用事,坏了毕生的事业啊!”
区区一份口供,哪怕是从胡宗宪口中问出的,也不可能把沈默扳倒,然而其要命之处在于,会使人产生无限的联想……既然你们曾经合谋做过此等胆大包天之事,那么恐怕胡宗宪曾经做过的坏事,你也一样都少不了吧。一下就能把沈默苦苦维持的‘伟光正’形象给毁掉。到那时,不用人赶,他也没脸再呆在燕京城了。
“大人,快做决断吧!”余寅拉着沈默的袍脚,苦苦哀求道。
沈默痛苦的闭上眼睛。
余寅觉着自己明白了沈默的意思,这个黑锅,自己来背!便昂首抱拳道:“那属下就僭越了!”
“不必……”沈默沉吟许久,一摆手,睁开眼道:“假你之手,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能瞒得过史家之笔吗?”说着似乎有些消沉道:“一直以来,我都有个弱点,在五百年后,有个名词叫‘左倾幼稚病’……总以为政治斗争可以不那用么残酷的。”
“大人对北宋的君子政治推崇备至,”余寅轻声道:“但时代不同了,现在这年代,下野不代表政治圣明的结束,只有把对方彻底消灭,才能杜绝后患……哪怕大人不这样想,但别人都这样想,所以那些您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我知道了……”沈默缓缓点头道:“不瞒你说,其实自从知道胡默林再次被捕的消息后,我的情绪便波动很大,在运河上,多年来不曾有过的失态。其实不止为了这件事本身,而是他们打破了我的底线.就像你说的,我发现自己的游戏规则,别人根本不在乎,只是把我自己束缚住了。”说着嘴角挂起一丝冷酷的自嘲道:“就凭我这种小鼻子小眼小模样,还想让别人也遵守我的规则,真是自不量力。”
“世风曰下,人心如此。”余寅早就想劝谏沈默了,现在见他能自己意识到,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大人只能先遵循,然后再徐徐图之……”
“罢了,没时间感慨了。”沈默穿鞋下地,在余寅身后站定道:“辛苦你亲自跑一趟,但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行此下策。”说着重重叹一声道:“否则后患无穷……”
“是!”余寅郑重点头道。
“起来吧。”沈默看着窗外卫士的人影,淡淡道:“说了这些话,不要有心理负担,我真正信得过谁,您应该最清楚。”
“是……”余寅站起来,一下子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活力。
王寅也好、沈明臣也罢,都以名士自诩,且身后有盘根错节的家族。唯有自己,原本一无所有,皆是大人所赐,也唯有自己,能全心全意为大人考虑,宁肯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事不宜迟,你立刻出发吧。”抛弃强加给自己的枷锁后,沈默恢复了多年不见的果决,从怀中掏出一块非金非玉的信物道:“拿着这面令牌,你可以号令锦衣卫、通达车马行,他们的势力无比庞大,可以帮你完成一切想法。”
接过那入手温润的令牌,余寅心中激动,这是大人完全信任自己的表现,不由关切道:“那大人下一步呢?”
“我会马上进京,既然他们不跟我按章法来,”沈默淡淡道:“这次我也不跟他们客气了,我就直接去请圣旨,特赦胡宗宪,倒要看看,谁能奈我何?”
余寅心说:‘早该如此!’便拱手朝沈默告辞道:“大人请放心,学生豁出命去,也让这麻烦停在山东境内!”他很清楚,这出戏的正戏不在京城,而是在山东,在胡宗宪那里,能不能粉碎对家的阴谋,全看自己这一行了!
“去吧……”沈默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待余寅绝尘而去后,沈默也在卫士的簇拥下,往纷纷乱乱的燕京城,疾驰而去!
惹恼一头蛰伏的巨兽,逼他亮出自己的爪牙,不管是谁,一定会后悔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