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之前写决绝书时他那个狠劲,张嘴就要是新盖的房子,完全没有顾及半点亲情。
可这会白胜文考中了童生,他又立刻反复了,甚至还能这么厚着脸皮当成什么事都没有似地上了门,要说还应是应了那句话——“人老精鬼老灵”——这人岁数大了,是想得精明,哪家儿子能让他借上利可是看得真真的。
四个儿子,要说从骨子里最像白老爷子的还是白应福。
之前看着自己大哥签了决绝书时,他还是挺高兴的呢!八成觉得这房子以后分家时还会有他一份。
可瞧瞧这会,嘴上就和抹了蜜似的,多亲近。
之前闹得不可开交,可是这会却又是亲得比一家人还亲,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可白老爷子和白应福却半点难堪的意思都没有。
也不用人让,白老爷子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炕桌旁,直接就招呼白慧儿:“慧儿啊,把烧鸡斩开了,那猪头肉切得薄些,长青啊,家里也没准备啥太好的东西,就随便说说,要说胜文中了童生,那也是咱们屯子里的大喜事。你看看,这些年,咱们屯子就你爹一个童生,挨欺负啊!等以后胜文中了秀才,咱们全屯子都跟着光采,等他做了官,咱们屯子也就跟着借光了……”
说得美美的,白老爷子脸上都放着光。
白胜文这会儿却是忽然笑了:“爷,我就是刚中了童生,这就好比爬山才刚爬到了山脚下,离中举做官还远着呢!”
“远啥?不是说秋时就能考秀才吗?明年就能考举人,那以后考那啥进啥的那不就快了……”
“哪儿啊?爷,我今年不下场考秀才。”白胜文笑了笑,半点没因为刚中了童生而有得意的意思:“旁的人不知道,爷还不知道吗?我刚读了一年书,学问浅薄,能中童生,那有大半都是运气,再接着考秀才,别说旁的人,就是我自己都觉得是绝过不了的。所以我想着,还要跟着先生好好做学问,过个两三年再下场……”
白老爷子皱了眉,想了半晌才一拍大腿:“这样也好,这学问都是越学越精的。胜文啊,你可得用功,不能和你四叔一样,只知道玩——咱们老白家全指望着你了!”
白胜文一笑,没接这个话茬,白老爷子也没再说别的,只是举杯:“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他才沉声道:“长青也在这呢,不是外人儿!我也就直接说了,其实这个事还该喊上知礼一起来的,只是我想着他家地多,这会应该忙着,就先自己个来了……”
说着话,白老爷子把一张纸从袖袋中取出,往白应魁面前推了推。
看白应魁没伸手,他就直接道:“这个你收回去!刚才说什么要房子的那话,也是爹生气,想激你一下,可没想到你这个孩子这么倔,居然没激住你——唉,这事闹的,爹哪儿能要你房子啊!再说了,父子就是父子,骨肉亲情,血脉相连,还能说断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