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不接,说的是每年夏天旧粮将尽新粮还没上的那一段日子,很多佃户那时候家里是没米吃的,若是主家不仁慈不能赊米,就只有去米铺里买。所以这米铺的价钱也是随行就市,每年冬低夏高,现在才腊月就是这个价钱了,到明年夏天那还了得!不卖儿卖女,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甚至图的都不是卖身的价钱,而是家里养不了这张吃饭的口。
太后听得也是直叹气,却没有和徐循一样动感情,“内阁死咬着不肯减钱粮,也是有苦衷的吧。”
“国库确实是有点支应不上了。”皇帝沉吟了一下,“云南灾情还不算太过,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只怕荒得要更厉害。”
“文皇帝年间,钱财流出的速度太快了。”太后也是有些忧心忡忡,“现在库里是没银又没粮,这个口子是不好开。”
徐循根本都听不懂皇帝和太后在商议什么,两人也无意解释给她听,商议了一番,终是定下来减征二成。太后又道,“我听说有人重提下西洋之事,皇帝可别听信了,好歹也省点钱吧。次次下西洋,花出去的是钱,带回来的都是些于民生无用的东西,还不如把这些钱省在咱们国朝里花。”
皇帝点头称是,“总是要照顾到民力。母后放心,这我心里清楚。”
太后又就国事训导皇帝,“现在天下,看似安定,实则隐患处处。北边的异族虽然伤了元气,边患却未根除,云南、广西一带常起民乱。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天下虽夸盛世,民间百姓却多有辗转呻.吟者,皇帝可不能懈怠了。国朝基业,万万不能弱在了咱们母子手中。”
皇帝起身束手听了太后的教导,点头称是,“儿子一定谨记在心。”
又坐下来和太后商量,“明年开春以后,儿子想……”
徐循在一旁陪坐得很无聊,用心也听不懂,熬了半个下午,好容易皇帝才从清宁宫告辞,顺带着也把她给带出去了,两人并肩走在甬道上的时候,皇帝就笑着问她,“刚才那些话,你听懂了没有?”
徐循想也不想就一个劲摇头,倒是把皇帝逗乐了,“傻丫头,你也不多学着点,以后好在我身边参赞参赞。”
“这又不是我该管的事儿。”徐循理直气壮地说,“太祖高皇帝《女诫》都说了……”
她磕绊了一下,一下结巴了说不下去,皇帝被逗得更乐了,“太祖怎么说来着?”
太祖高皇帝说的是: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俾预政事——这明显和张太后的做法是南辕北辙的,徐循这时候说出来不是自己作死吗?她结巴了一会,只好含恨承认,“我不记得了……您看我脑子多笨?这些事,我就是想学也学不会。”
皇帝笑得都快走不动路了,拉着徐循上了他乘的御车,车轮辚辚中,一道往内宫方向去了。“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你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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