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卫长嬴来,刘氏姐妹忙起身迎接,卫长嬴就笑着说她们客气:“都是自家人,又不是没见过,何必还要这样见外?”因没见到今儿个要招待的刘若耶,就顾左右询问,“大嫂子的十一妹呢?不是说她来了,想看看我?如今我来了,莫不是怨我今早头疼、方才小憩了片刻耽搁辰光,竟先走了?唉,都是我不好。”
刘氏忙道:“三弟妹头疼?可要紧么?”
刘若玉也跟着问候。
卫长嬴笑着摆了摆手:“许是昨晚洗了头,绞干的时候没关窗,吹了会子夜风。晌午前后睡了会子,这会好多了,只是好像耽搁了十一小姐……”
“三弟妹也真是不当心,如今虽然入夏了,可夜里的风,总归是凉的,往后还是小心点的好。究竟自己的身子骨儿比什么都重要,万不可自恃年轻就不当一回事!”刘氏这才展容,像是放下心来,亲热的嗔怪着她,复道,“若耶还没走呢,咱们这儿酒还没吃完……方才她不仔细把衣裳弄脏了,在后头换呢!”
“原来如此。”卫长嬴也松了口气,横了眼身边的黄氏,道,“说起来都怪黄姑姑,明明环肥过去了,也不叫醒我,害我睡醒了才知道这事儿!真真是怠慢了十一小姐,一会,嫂子可得帮我说一说话,免得十一小姐以为我故意拿架子迟迟不来呢!”
黄氏就在旁笑道:“少夫人可不能怨婢子,是公子亲口叮嘱了不许打扰少夫人小憩。甚至连公子看书都刻意避到小书房里去,免得翻书的声音吵着了少夫人——婢子们哪儿敢不听呢?”
卫长嬴等她说完了,才嗔道:“姑姑你胡说什么啊!明明就是……”说到这儿,面色微红,啐道,“不跟你说了!”
刘氏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也是,不说了。三弟疼三弟妹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咱们谁不知道呢?”
“大嫂子!”卫长嬴睇她一眼,红着脸转移话题,“我来看望若玉妹妹与十一小姐呢,大嫂子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刘氏笑着请她入席,早有伶俐的使女取来干净的银碗银筷,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道:“外祖母正病着,本不该饮酒,只是上回若耶提到过荔枝绿,这回就拿了一壶出来招待。这酒不醉人,然而到底是酒……三弟妹可别说出去!”
她之前连今儿个要害自己这族妹的事情都告诉黄氏了,如今说这番话也不算很突兀,倒有一种彻底的推心置腹的意思。
刘若玉在旁含着笑听着,心下怅然:若是照着以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族姐这么做的——照着她一向以来懦弱的性情,在继母手里受了那么多年的欺压委屈,都没生起过反抗的念头——她本性不是肯害人、或者说敢害人的人,可那是因为还有嫁人这个指望这条出路,如今连嫁人和生儿育女的前程都被算计上,张氏一点生路都不给她,她再不反抗再不学着点儿往后还能过吗?
人被逼到急处,总归会做出平常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的。
所以这会哪怕满心对卫长嬴主仆歉疚,她还是没吭声……族姐说了,黄氏连她这样本来就体弱、还中了好几个月的寒毒都从季神医处求到彻底痊愈的方子解救,更何况是卫长嬴?这位沈家三少夫人有黄氏在身边盯着,未必会喝下有问题的酒。即使喝了,黄氏也能救,所以她是不会有事的——所以今日最多只能算是故意算计卫长嬴,而不是害卫长嬴——这样想着她心里好歹好受点……
只是刘若玉虽然自认为已经尽力配合刘氏,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在刘氏这些人眼里还是看出她的坐立不安与焦躁。刘氏担心她被刘若耶回来看到生疑,就不动声色的道:“若玉你可是乏了?若是不胜酒力,先下去躺一躺……你卫姐姐也不是外人,不会与你计较的。”
说着,她朝卫长嬴递了个心知肚明的眼色,卫长嬴猜测应该是刘氏打算下手,让刘若玉这一向畏惧继母、妹妹习惯了的人很是不安,生怕刘若玉在这儿露了马脚,功亏一篑,就点头:“大嫂子说的是,若玉妹妹累了就先去休憩好了,你身子向来弱。”
刘若玉生怕看她时目光会泄露天机,也不敢抬头,仓皇的道了一句:“我是有些头晕,既如此,且先告退……七姐、卫姐姐,还望恕罪!”
看着她踉跄而去,卫长嬴见刘若耶还没回来,就对刘氏话里有话的道:“若玉妹妹果然身子骨儿弱,禁不得酒。”她本来还指望刘若玉能去和刘若耶斗上了,结果这位刘十小姐也太不中用了,亏得现在刘若耶不在,否则怎么都要怀疑她了。
若刘若玉一直这个样子,怕是这回黄氏从季去病那里求了方子也是白求。
刘氏笑了笑,道:“可不是?要知道她今儿个就喝了两盏。”
……卫长嬴一哂,心想亏得刘若玉还有个族姐,看刘氏这谈笑风生的样子哪有一点点像是马上就要对族妹下手的人?
两人正说着话,屏风后终于传来脚步声,环佩叮当的,一群彩衣使女,簇拥着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孩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