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藏锋瞠目结舌,道:“这么点儿小伤就去请季神医看,这……是不是太过了?”
季去病这种海内名医……尤其这位大夫出了名的性情乖僻不爱搭理人,又不怎么卖权贵的面子,难道不是得了绝症什么的,实在看不好了才去找他?
沈藏锋哭笑不得道:“我不过一点小伤,寻常跌打大夫都能看的,何必为这点事劳动季神医大驾?”这事要是叫同僚知道了,怕是都要笑上好一阵。
“不成。”卫长嬴被三位姑姑齐心协力灌输了一番“公子年轻,自恃血气,对身子不免轻忽些,尤其是在少夫人跟前,必然自夸以示刚强,所以少夫人一定不能让公子任性了”,闻言立刻道,“季从远那边我已经让沈叠过去回了他,黄姑姑明儿就会去季神医那里相约。”
看她满脸“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再反对也没有用,给我乖乖的照着办罢”,沈藏锋干咳一声,强调道:“我真没事。”
卫长嬴正色道:“有事没事不是你说了算的,得季神医看过说你没事,你才真的没事。”
沈藏锋喝着茶,差点岔了气,咳嗽连连——卫长嬴忙奔下榻来替他抚背,又抓住机会劝说道:“你看看,说说就咳嗽了,还说不要看季神医?”
“……喝水不慎。”沈藏锋好容易止了咳嗽,扶着案一脸“我现在该说什么才好”的表情,道,“季神医名声太大,但凡寻他诊断都是疑难杂症……”
“你放心罢,黄姑姑与他有旧,便是他不看旁人,总不能拒了你。”有黄氏保证季去病不会拒诊卫家的姑爷,卫长嬴把握十足的给他宽心。
沈藏锋正色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要是为这点所谓的伤就劳动这位海内名医,你说人家会怎么想我?”
卫长嬴一怔,低头思索。沈藏锋趁机道:“他们定然疑心我得了什么大病,若知只是这点早就好了的小伤也要季神医诊断过了才敢继续舞槊,岂不是要嘲笑万分?”开什么玩笑,从他进亲卫起,年年演武第一,三卫之中嫉妒他的人多了去了。虽然说大部分人都只是些意气之争,没到深仇大恨那一步,然而若得了这么个机会嘲笑他,谁都不会放过的。
沈藏锋可以想象,自己去年除夕受的一点小伤居然半年过去了还要请季去病出手诊断——如此大动干戈,诸如沈小娘、弱柳扶风之类的绰号必将如雪片一样飞来落在自己头上……他也不是惧怕旁人闲言碎语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追到凤州去坚持继续和卫家的婚约了。
只是,如今这事完全没有必要啊!他所谓的受伤之后需要静养数月完全就是被爱子心切的苏夫人逼出来的好么!想着妻子卫长嬴也是习武之人,按说不该像苏夫人那样把自幼习武、身强力壮的自己当成琉璃人一样看待——可为什么卫长嬴比苏夫人还狠?
苏夫人只是不许他用全力,外人也不知道他到现在还在“养伤”;卫长嬴连季去病这位海内名医都要惊动了!
“管他们呢!”沈藏锋以为这样可以说服卫长嬴了,谁知道卫长嬴想了片刻却是一击掌,哼道,“这些人自己请不动季神医,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不要理会他们罗嗦,谁敢嘲笑你,回来告诉我,把名字门第都记下来,让黄姑姑去告诉季神医——往后这些人和他们的三亲四戚有本事这辈子都别求到季神医门上!”
她这是打定主意要用卫家和季去病的关系来恐吓众人不许嘲笑沈藏锋了。
沈藏锋擦着冷汗:“嬴儿,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你看,为夫明明早就康复了,不然你也是练武之人,怎会一直不觉?”
卫长嬴惭愧道:“我素来不是很仔细的人,出阁之前长辈就叮嘱过我的,只可惜多年下来形成习惯,这些日子没有察觉到你臂上有伤,你可别怪我。”
“……”沈藏锋再接再厉,“不不不,不能怪你,因为为夫真的早就痊愈了!”
“那你还约季从远那个庸医?”卫长嬴瞪了他一眼,“你莫不是怕针灸药石?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胡闹,闻说看大夫,三千理由都出来了!你还想说什么?”
沈藏锋抚额道:“我就是想着这么点小伤不必惊动季神医——你是不知道季神医在帝都的名气,你信不信我明儿个让他看了,怕是转过身来这件事情就能连圣上都晓得,我敢打赌接下来不管认识我还是不认识我的人都会过来打听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要劳动堂堂海内名医……”
见卫长嬴要说话,沈藏锋急忙道,“我不是怕,只是这样极是麻烦……”
“麻烦最多也就三五日。”卫长嬴身指点了点他的额,嗔道,“万一叫庸医误诊,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呢!”
沈藏锋哭笑不得道:“我自己的胳膊我自己不清楚吗?早在三月之前就全好了,只是母亲她……”
“母亲是对的!”卫长嬴立刻宣布自己坚定的支持婆婆,“母亲可是你的亲生母亲,还能害了你?”又撒娇的在他颊上吻了吻,柔声道,“咱们是夫妻,夫妻一体,难道我也会害了你?”
“当然不是,但……”沈藏锋还想挣扎一把,结果卫长嬴刷的变了脸,一把揪住他耳朵,喝道:“你既然知道我不会害了你,都是为了你着想,那你还有什么好罗嗦的?!莫不是嘴上说着不怀疑,心里却嘀咕着吗?”
沈藏锋叹了口气,放弃和她讲道理,甜言蜜语的哄起妻子:“你若是想害我,我也心甘情愿被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