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勇听得冷汗滚滚,既羞惭于妹妹的“背叛”行径,又惊惧于义父的一切在握——季固说的这样清楚,恐怕早在听说赖琴娘为了给自己报仇、独自冲入莫家军中时就晓得了端倪。
只是他却不说,任凭自己急三火四中选择投奔沈藏锋,甚至亲自赶来西凉拜见,季固都假作不知。
一直到现在自己拿了卫长嬴的话来请教,才忽然发作——虽然赖大勇一直念着季固的活命栽培之恩,从无二心。但如今想到这义父的高深莫测,还是觉得背后一阵发冷。
他战战兢兢的道:“义父,如今琴娘生死未卜,孩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若无义父,无论孩儿还是琴娘都早成了山中孤魂,如何能有今日?若事情真如卫夫人、如义父所料,孩儿定然不会放……不会轻饶了琴娘!”
季固虽然一口一个不怪赖琴娘,可赖大勇却最清楚这义父的心狠手辣。别看赖琴娘是在季固膝下长大的,她这次若是对季固不告而去,还擅自左右‘蒙’山帮的前程,季固‘弄’死这个亦‘女’亦徒的晚辈,恐怕连眼‘波’都不会动一下!
赖大勇很清楚,季固再对‘蒙’山帮与曹家堡看不上,这两处都是他毕生心血所凝结,他自己可以看不起,却不意味着旁人就能‘乱’动!
曹家堡因为赖大勇没去过,不清楚情形,‘蒙’山帮里,十几年来有多少人因为生了不该生的心思而合家乃至于连同亲友一起暴毙?
季固虽然收了他们兄妹为义子义‘女’,可究竟不能跟亲生骨‘肉’比!而且只听曹丫一口一个“老不死”,季固跟嫡亲骨血的关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更不要说收养的了!
赖大勇如何不为妹妹担心?他本来想随口说不放过赖琴娘的,可说到这儿时想到之前帮里人被季固吩咐不可放过时的处置方法,心头一寒,就改口成了不会轻饶,指望季固能够念着旧情从轻发落。
只是季固脸‘色’倒很平静,道:“老子本也有接受招安的打算,谁耐烦在这穷乡僻壤的待一辈子?只是老子也没想到,老子那侥幸活下来的侄子去病居然声名大振到了海内无人不知的地步,而且还救下了瑞羽堂的嫡长子!既然有他这里这层关系,瑞羽堂那位卫大老爷的亲生‘女’儿又是你们今日见过的这位卫夫人,索‘性’投了沈藏锋麾下,路程既近,也好得照拂。毕竟这些日子打听下来,这卫夫人对沈藏锋的影响不小!不过若琴娘那儿有更好的路子,想来冲着救父之恩,老子豁出老脸去讲,退让些个,那卫夫人也不会阻了老子投奔其他人家去。”
他看了眼赖大勇,“琴娘虽然对老子不告而去,但对你这唯一的胞兄,却还是有几分真情的。那卫夫人到底是大家之‘妇’,只这么一手,任凭那琴娘隐匿不见你们有何盘算,恐怕也不得不前来西凉一趟了。”
季固意味深长的道,“到了西凉,就是沈家的地盘!就看她够不够聪明,敷衍得了沈家人了!”
……等赖大勇被打发回前院,季固的‘药’也恰好煎好。
木‘春’眠挽了袖子,亲手伺候父亲喝‘药’。
趁着内室无第三人在,她低声埋怨道:“大哥好歹也是一帮之主,您还这样对他非打即骂,不说他场面上下不来。就说他心里会生怨……”
“会不会生怨你以为是老子待他好不好能决定的?”季固将‘药’喝完,又从旁边银盘里拣了一颗蜜饯含了片刻,吃下,吐了核,才森然笑出声来,“心大了,对他再好都是徒然!念恩的,平常打骂几句又如何?做老子的打骂儿子岂非理所当然?更不要说他这条命都是老子的!”
木‘春’眠听得一怔,道:“琴娘……?”
“老子不放手,还真以为能飞得出老子的手掌心?”季固轻描淡写的道,“敢擅做主张,她最多也就半年寿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