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唯恐罗广亮不高兴,立即自我掩饰地笑起来。
她比罗广亮想象的要活泼得多。
”对了,您觉得我唱得怎么样?”
“特别好。我就爱听你唱歌。你的嗓子……真棒!”
“呀!不会吧,有一百个人跟我这么说过。但其实,我的噪子很差劲儿,真的,一点儿也不棒。搞专业的人没有人夸我的嗓子,我只不过有点儿模仿能力,我能装哑嗓子,你信不信?只是可惜,我怎么也装不出张嫱的声音。餐厅经理说客人对我的歌反响不是很好,哎,我是真担心,也许我都唱不满两个月的合同,餐厅就要换人了……”
“不会的,你千万别这么想。你就是你自己,你有与众不同的优势,根本用不着去模仿别人。餐厅的生意不好,这可不能怪你啊。毕竟他们主要针对的是在京的外国人。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喜欢你的嗓子,这是真的,我会跟餐厅经理说的……”
罗广亮脱口而出。
这些话他想了一路,猛然说出来仍旧令人惊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姑娘到了地方了。
罗广亮只觉得身后一轻,扭头一看。
姑娘灵巧的跳下车,自己跑到一座六层红砖楼的单元门前。
“我到家了,谢谢您!”
“那……我走了……”
“好,我该回家啦,谢谢,多谢!对了,有空的话,还请您多来捧场啊……”
姑娘很随意地招招手,就轻快地跑进了单元门。
这楼很旧,门上少了好几块玻璃,走廊里很昏暗,楼梯扶手是水泥的。
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门里,而罗广亮的目光却呆呆地滞留在一个地方。
张蜜穿着一双平底带拌的布鞋,在她进楼的一刹那,罗广亮看到了它。
如今几乎没有女孩子穿它。
那布鞋在她脚上焕发出一种惊人的朴素美。
一扇窗户的灯灭了。
一扇窗户的灯亮了。
罗广亮猜不出哪一层哪一间房屋里住着她。
他蹬着自行车在夜色里离开,记住了这座苏式老楼的形状和位置。
回去这一路上,他脑袋里的念头始终杂乱纷呈,就像是身在透着月光的云彩里。
而张蜜恰才坐在他身后的感觉也始终难以忘怀。
此时姑娘虽然已经不在车后了,但罗广亮分明还能感到身后散发着青草的甜味儿和香味儿。
他在从重文区统计局一直奔南骑,一直骑到了体育馆路,然后绕着天坛公园转了一大圈。
回到扇儿胡同二号院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他怕弄出声响,抬着自行车走进小夹道。
院子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但他仍旧没有摆脱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静悄悄地打开康术德给他留的门,走进了里屋,他也没有开灯,没有脱衣服。
和衣躺在床上,只是不住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