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你拉客的办法虽然好,可别人也能轻易学走啊。你的优势只能占一时,真等人家学会了,跟你用同样的办法拉客,你的人也就又挣不到钱了。往下走,保准是这个结果。”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得想点别的路子走,最好给自己留条后路。伟大领袖教育我们说,‘穷则思变。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不瞒你说,我早就惦记拉着你一起做点事儿了,现在正当其时。对你也好,对我也好……”
话到这儿,宁卫民的长篇大论起了效果,罗广亮终于有了回应了。
不过倒真不是宁卫民想的那样,人家居然相当有想法,有志气。
“行啊,卫民,我得谢谢你拉着我。咱哥儿俩算是想一起去了。你说谁愿意自己当一辈子车夫啊?其实我早就琢磨除了拉车我还能干点什么了。我当然愿意干这事儿。”
“可我又怕自己不懂,再把你交代的事儿办坏了。刚才我就琢磨这个呢,不敢随便应你。但后来我想明白了,谁天生就会做生意啊?那么些卖服装的,不都是有第一次嘛。有你这个诸葛亮给我指点,我比其他人可强多了,那还怕什么。”
“另外说实话,现在衣服好卖是谁都清楚的事儿,尤其是广货。不但便宜,关键全是港城的款式,让人疯抢。而你们的公司衣服肯定比港城的东西更好,那就是最大的优势。”
“现在的年轻人可不一样,为了穿,舍得花钱。这里面就有一个虚荣心和追时髦的问题。外面现在老说‘窝头肚子,毛料裤子’,就足以证明有许多人重外不重里,宁可亏待自己肠胃,也是要穿出个模样来的。”
“得了,不该我想的事儿我也不想了,反正我相信你能耐,就都你做主完了。我全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开干,咱们就什么时候开干。”
宁卫民这下彻底踏实了,立马拿康术德的酒瓶子和酒盅倒了两杯酒。
然后举起酒杯,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又递给罗广亮一杯。
“哥哥哎,你要不是明白人,那天下就没明白人了。我有预感,咱哥儿俩合作,绝对是最佳组合。”
“来来来,为了庆祝一下,咱们哥儿俩成了改革开放的先锋,喝一杯吧。”
“就此,咱们就直奔出人头地的金光大道了!干!”
说到兴奋处,宁卫民率先一仰脖,干了杯中酒。
却冷不防背后有个声音骤然冒了出来。
“好你个臭小子,这么久不回来看我,趁我不在就偷我酒喝。你属耗子的?”
就这一声,宁卫民嘴里酒顺进了岔道了。
这通呛咳啊,老半天都没缓过来,脸和脖子都红了。
合着老爷子回来了,抓了他一个现行。
而等到了吃饭的时候,康术德还跟他不对付,互相杠呢。
康术德是认为必须得出去吃,找个像样的馆子,让宁卫民好好破破财,不能便宜他。
而宁卫民却说,他哪儿也不去,最近净下馆子了。
他想吃的就是家常饭,不折不扣的家常饭。
结果最后这一老一小在罗广亮的调解下,才达成了共识。
宁卫民把一千块又装老爷子兜里了,算是他请师父吃饭的孝敬。
这才换得了当天他留下吃家常便饭的权力。
不过要说,罗广亮手艺可真是挺不错,做了一顿绝对地道的京城炸酱面。
面擀得又细又长,肉末黄酱炸出了油,顶花的小嫩黄瓜,掐了头的豆芽菜,晶莹的京东紫皮蒜……
一老两小,三人同在融融的灯光下吃面。
宁卫民夸,“这才是真正的炸酱面味儿,我好久没有过这种舒服的感觉了。”
康术德说,“这样的面甭说你,我也爱吃。可做着费工夫啊。得便宜卖乖。”
宁卫民不禁翻了个白眼。
“钱您揣兜里了,面也不是您做的,到底谁得便宜卖乖的嫌疑最大啊?”
康术德也一愣眼,“还嫌疑?你要不吱声,我都差点忘了呢。是谁大包大揽要负责全院水电费啊?钱呢?都俩月没给过了。甭废话!给钱!”
罗广亮则瞅着师徒俩吃着面斗嘴,老半天才笑着插句口。
“谁要面汤?我去盛……”
PS:最近比较忙,今天更有点晚了,非常感谢额咖喱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