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红翎苦笑道:
“毕竟涉及佛门与南唐,很多事无法太快意恩仇。况且,此事若宣扬曝光出去,那些怀孕的女子该如何活?”
俞渔顿时哑火。
是啊,这种事揭露出去,固然可以令佛门颜面扫地,但受害者就真完了。
甚至难听些的说法,很多来求子的,显然并非女子的问题,而是其丈夫有疾病,但在当前时代,却会将病症归结到女子的肚子不争气上。
怀上了,反而可以改善这群人的处境,哪怕不是自己的,就很讽刺。
而季平安却忽然说道:
“也未必就一定是怀上了。起码,根据我的观察,那采花僧人昨晚呈现出的身体状态,很不对劲。”
以季平安的眼力,都未能看出究竟如何。
但肯定不是正常的“身体”,那种状态真的能播种成功吗?
二女面面相觑,两个雏儿对此缺乏发言权。
说话功夫,三匹快马进入钱塘城内,周围的人流激增,入城后满眼的城郭酒肆,街道上人流如织,倒也是极为热闹繁华。
“终归是古城,即便重建了余杭,也都还有这么大的规模。”俞渔啧啧称奇。
夜红翎来过钱塘县不只一次,没有观看景致的心思,骑马过市,耳畔是叫卖声,心烦意乱道:
“我们接下来怎么调查?”
正如一弘法师所说,敌人遁入钱塘城,如水滴入海。
季平安抬起头,看了眼太阳,已然临近中午,想了想说道:
“你们见过一种现象吗?就是当一个外人进入村子,会被所有村民定定注视。钱塘城的确不小,人口众多,但对于真正长久生活在这座城中的人来说,有外人踏入,同样会很容易分辨出,何况还是一个修行和尚。”
女武夫眼睛一亮:
“你是说,请求城中地头蛇帮助?我可以去县衙,以斩妖司衙门身份,请钱塘县令调查。”
俞渔不甘人后,挺起对A,扬起下颌:
“钱塘也有莪道门的道观,本圣女前往,同样可以调集人手。”
季平安颔首:
“是个办法。那我们这就分头行动,若有发现,用传讯符定位彼此。”
俞渔好奇道:
“分头行动?那你去哪里?城中可没有你阴阳学宫。”
以钱塘县的体量,官署中养一两个“阴阳人”是正常的,但并没有单独的学宫。
“谁说我要借助钦天监的力量了?”季平安笑着反问,却并不解答。
等二女各自领命离开,他才调转马匹,循着记忆中的方位,朝着某个方向赶去。
……
钱塘古城。
街道虽不如余杭宽敞,但建筑别有历史沉淀之感。
季平安易容后,牵着马匹,跨过一道石桥,沿着初秋的微风,穿过人群。
道路两侧,一家家店铺林立,年岁各异的百姓对修行世界里的一切一无所知。
更不知道,身旁这个牵马的青衫年轻人,究竟有着何等显赫的身份。
季平安的目标,是钱塘城内的首富,与城市共用一个姓氏的“钱员外”的宅邸。
按照宋学正给他看过的名单,暗网在钱塘县内的“县级隐官”,便是钱员外,也是这座城内的大地主。
当季平安抵达钱家所在的街巷外,忽然听到热闹的吹打与戏班子做戏的声响,长长的河岸,被一辆辆马车填满。
“这是谁家娶亲吗?这样热闹?”季平安随口叫住街上一名书生询问。
书生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不是本地人吧。今天是咱钱塘城首富钱员外六十大寿,多少人都来祝寿呢,钱宅摆开大戏,只要是有些身份的,便可去吃喝,我看你也是读书人吧,过去恭贺两句,没准能蹭一顿白饭吃。”
蹭饭吗?
季平安莞尔,道了声谢,然后看着急匆匆去蹭饭的书生,摇了摇头。
牵马走上另外一条巷子,不多时,唱戏的声渐渐小了,他也停在了钱宅的一个略显偏僻的侧门。
然后在记忆里翻找了下,抬起手在侧门附近的墙壁上摸索。
终于“咔哒”一声,推动了一块青砖。
门后传来隐约的机关声,他知道,这时候墙体内会经过一系列复杂且漫长的传动,最终触碰一个“开关”,向钱家隐官所持握的玉牌发送一条信号。
他等了许久,侧门并未打开,但他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情绪。
周围一片安静。
也未有人注意到在热闹至极的寿宴另外一头,钱府侧门外多了个年轻人。
一声轻响,老柳树掩映下,木门终于打开。
走出一名穿着喜庆丝绸长衫,鬓角霜白,花甲之年的老者。
这位老者面庞方正,脸颊微红,似是喝了酒或是过于激动。
他的前襟沾染着酒水,显然起身时有些匆忙,望着季平安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与审视。
季平安拿出一块玉牌递过去,老者并未敢接,只是躬身仔细看了阵,确认无误后,已是花甲之年的钱塘城首富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
“起来吧。”季平安淡淡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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