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澜州一别,好久不见啊。”当季平安噙着笑容,若有深意地看向来者。
原本趾高气扬的目盲老道混身骤然僵直,第一个反应是逃跑,但转瞬间,就感应到周身气机悉数被封锁。
而从季平安身上传来的,坐井巅峰的压力,更令老道士呼吸急促,额头沁出汗滴。
心中充斥着愕然。
他当然记得,也认识季平安。
虽说当初在黑水泽,季平安是伪造了身份前往。
但在黑水泽覆灭后,江湖上消息传播,趁乱逃走的老道得知后,也很容易就猜到了,自己意外结识的那个“书家传人”,就是江湖盛传的“季司辰”。
人的名,树的影。
何况他背着“四圣教徒”这个名号,面对季平安自然矮了一头。
方才得知有外人进城,他心中好奇警惕,本想佯装强者来试探一番,但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季平安。
也因为老道身处此地的缘故,并不知道眼前的乃是“大周国师”,否则更不知如何反应了。
“季司辰……好久,好久不见。”目盲道人僵笑。
那名老城主目光在双方间游移,笑着招呼:
“原来客人们还彼此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季平安笑道:
“道长何不坐下说话?”
旋即,他又看了老城主一眼,道:
“方便的话,我们想单独交谈。”
老城主人情练达,他太弱了,虽心中好奇,但动作麻利地起身,朝外走去,凸出一个乖巧听话。
琉璃看了眼季平安,意思是:
我也出去?
“你不用。”季平安攥了攥她的手,琉璃心情舒畅,美美地坐下。
“师父……”
这时,那两名女童也怯怯地仰起头。
目盲老道镇定心神,一挥手,两名女童倏然化作两个小人,进入了他手中的青铜灯盏中。
他修为并不强,之所以能横穿雪原后,还保持一定的修为,全依赖法器。
这时定了定神坐下,挤出笑容:
“不知季司辰竟出现在此地,说来上次事发突然,贫道不告而别,实乃惭愧……”
季平安瞥了他一眼,说道:
“不用废话和试探了,我们是奔着极地来的,看样子你也是,说说吧,你为什么来这里?最好不要试图欺骗,提醒你,我身旁这位是佛门的菩萨转世,修炼他心通,你说谎是会被看出来的。”
这么直接吗……
目盲老道一肚子词尬住了,听到“佛门菩萨”四字,更是心中大惊,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眼瞎心不瞎,敏锐捕捉到二者间关系暧昧,故作诧异:
“钦天监与佛门联袂至此,贫道岂敢说谎……”
琉璃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半透明的眸子中闪烁淡淡光晕,嗓音虚幻:
“你的心在说,佛门女菩萨怎么与姓季的搞在一起了,说好的戒律呢?不行,我要先稳一稳,想想怎么说才能骗过这对狗男女……”
琉璃以他心通复述完毕,眼神不善!
目盲老道:“……”
季平安笑容缓缓敛去:
“看来道长心思倒是活络的很啊。”
说着,他屈指一弹,一团水球蓦然飚射,砸在青铜灯上。
登时紫色火焰爆裂,却被蓦然扩大的水球压制的如风中残烛!
灯芯处两名女童小人吓得瑟瑟发抖,围绕着一根灯芯,可怜巴巴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发出低低的幽咽!
目盲老道胸口如遭重击,啊呀惨叫一声,宛若被无形重炮砸中——
这魂灯既是他的眼,也是他的弱点。
按理说,其不该被凡水所灭,但季平安不是一般人……
刹那间,老道士几乎喷血,只觉生命岌岌可危,脸色大变,终于没有了别样心思:
“司辰恕罪……小道不敢隐瞒,不敢隐瞒……”
季平安眉毛平缓,那水球也消散开,魂灯重新稳定下来。
老道士这次不敢耍花招,苦涩拱手道:
“小道此番,确乃为极地而来,但并不知具体,只为一桩祖上传下的机缘。”
“机缘?”季平安反问。
目盲老道忙不迭点头,心中也是骇然无比,分明双方分开也才数月。
他记得季平安在黑水泽时,实力也就比他稍强一丝罢了,哪里想到,再见面自己竟连半点反抗能力都没了。
他苦涩道:
“司辰知道小道乃师承‘魂灯一派’,门派虽小,但毕竟有些念头,总归是有些东西传下来,其中便有一桩上古隐秘。
乃是我师父昔年死去前,亲口告知,说是师承长辈代代传下来的,乃是一句口诀,名为:坠星为乱,黑日乃终,见星入圣,见日向极。”
季平安一怔,颇为意外,看向琉璃。
女菩萨也很惊讶,点头道:
“他说的是真的,没有撒谎。”
季平安这次真的讶异了,在他的记忆中,魂灯派虽传承悠久,但一直是个边缘小派。
不太起眼的存在,可这句口诀实在有些惊人。
前者对应群星归位,后者对应黑日天象,而后面两句,显然是某种指示。
季平安好奇:“见星入圣……莫非是……”
目盲老道点头,做出回忆状:
“这口诀传到我这代,始终也不解其意,直到今岁星辰坠落,江湖生乱,我才意识到,这或许便是口诀中提及之事,家师曾言,若有朝一日口诀应验,须依此行事,或有大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