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牛车在虹桥宝妍斋前停下,李延庆从牛车里出来,给了车夫一块三钱的银角子,“今天就不用跑了,回去把车好好收拾一下,布垫子都浆洗一下,明天一早去我府上吧!”
“小人明白,多谢官人!”车夫感谢再三,便赶着牛车回城了。
李延庆快步走进宝妍斋,在院子里看见了父亲李大器,李大器愣了一下,“延庆,你今天不是要去曹府赴宴吗?”
“要下午才去,我找爹爹有件事。”
“到内堂去坐吧!”
父子二人走进内堂坐下,一名丫鬟给他们上了茶,李大器问道:“你去军监所了吗?”
“还没有呢!场地还没有批下来,可能要明后天去了。”
李大器叹了口气,他本来想埋怨儿子几句,好好的御史审案不做,偏要跑去做什么军资监察,察到了问题会得罪人,查不到问题,将来若出事则要承担责任,但事情已定,抱怨也没有用了,李大器只得不提这件事,问道:“今天有什么事吗?”
“爹爹还记得我以前说过,要把钱尽量换成金银吗?”
李大器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从去年开始我就不收会子了,铜钱也尽量不存,我手中以白银为主,黄金也有不少,昨天我得到消息,各大钱铺都停止兑换金银了,但对我们影响不大。”
白银兑铜钱价格一直比较平稳,官价和黑市价基本上都维持在一两白银兑一千文铜钱左右,一两黄金兑十两白银,但自从王黼提交北伐计划书以及准备推出当十钱的消息后,银价大涨,各大商铺纷纷跑去钱铺挤兑白银,黑市银价已涨到一两白银兑一千两百文钱。
而钱铺只能保持官价,这就导致只要能兑到白银,转手就能赚到两成的利润,各大钱铺虽然不敢擅改官价,但也不会做冤大头,便迅速暂停了兑换白银。
李延庆道:“我就是担心父亲受不了利益诱惑,把手中白银在黑市上卖掉,现在只是刚开始,北伐战争一旦爆发,银价和金价还要上涨。”
李大器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卖掉呢!这点蝇头小利可诱惑不了你爹爹。”
“也不能存放在京城,更不能存放在钱铺,一旦朝廷急需白银,会把各大钱铺的白银兑换走,爹爹将来拿到的就只有会子了。”
李大器见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道:“白银和黄金我装进了大铁箱,埋藏在鄂州的六座庄园内,这件事是我和三名文庄弟子秘密操作,非常可靠。”
父亲既然这样表态,李延庆就放心了,他刚要起身,李大器却按住了他,“爹爹不是在逼你,但你和思思在一起两年了,却没有能生下一儿半女,当然,她身子较弱,不容易生孩子,这我能理解,也不会怪她,可是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我这一脉就你这个单传,你到底什么时候娶妻给我生一个孙子,我都要急死了!”
李延庆却笑嘻嘻道:“爹爹自己努力点不就行了吗?再生个儿子,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也不用在这里烦恼。”
“你——”
李大器气得说不出话,半晌,他叹息一声道:“我自己的情况还不清楚吗?我已经不能生了,只能指望你给我养个孙子,然后你要去打仗也好,剿匪也好,我统统不管了。”
李延庆感受到了父亲语气中的懊恼,他心中的一丝玩笑也荡然无存,低声问道:“爹爹,发生了什么事?”
李大器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小时候和你一起玩的李二李三吗?”
“当然知道,族长家的光宗耀祖,他们怎么了?”
“我昨天才知道,李二去年初就娶妻了,去年年底他妻子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又怀孕了,估计也是儿子,我记得李二和你一样大,人家都快有两个儿子了,可你连妻子的影子都还没有,你说我怎么能不急?”
李延庆沉默半晌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李二是因为进不了太学才早早成婚,婚姻对他而言,就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但对我不一样,一门合适的婚姻,对我将来的事业是一个巨大的推动。”
“可你现在已经是正六品的侍御史,婚姻的作用对周春他们还有点效果,对你已经作用不大了。”
李延庆摇了摇头,“我这个所谓正六品御史只是梁师成的一枚棋子,他今天可以让我当五品高官,明天就可以把我贬为庶民,这个官职实际上并不属于我,只是我替他捧在手中,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身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为支撑,而想获得这个支撑势力,婚姻就是一条途径。”
良久,李大器终于点了点头,“爹爹明白了,好吧!我不再逼你,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