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地看着对面的铜镜,我扯了扯唇,在铜镜里看到一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丑陋女人。
眼前这个顶着笑笑的名义嫁给董卓的女人……怀孕了?怀了董卓的孩子?
我以为我会哭,我以为我的心会痛死,可是这一瞬间,看着那个女子眼中的晦暗,我却突然觉得现在的一切仿佛都只是恍然一梦……
在这个府邸,我,成了局外人。怎么忘了,我本来就是局外人啊,一个误入迷局的局外人……
“他,高兴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问。
“当然。”她笑了起来,可是眼睛里还是晦暗,“他说,那孩子一定会和笑笑一样漂亮。”
“这样啊。”我喃喃。
笑笑,是谁?
我,又是谁?
我,是谁!
董卓拥着那个叫作笑笑的女子,一贯阴鸷的神情一定会变得很温柔。
……原本,那样的温柔只属于我。
“蝉儿,你果然在这里啊。”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允不知何时来的,他缓缓走到我身旁,脚踝处的银链叮当作响,我忽然想起昨夜他喝醉时的神态,还有他脚踝上那一圈淡褐的疤痕。
我看到貂蝉晦暗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她急急地抬头,看向那个声音的来处。
“蝉儿,我们回家了。”那个声音温和得令人沉醉。
“义父大人……”听到那个声音,貂蝉面色立刻生动起来,她站起身来。
下一刻,我便感觉自己冰凉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握住了,只是那温度令我毛骨悚然。
我看到貂蝉一脸错愕地呆在原地。
“蝉儿。”他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笑得温和,“回家了。”
我心里微微一惊,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是怎么也甩不开。
那个声音唤的是蝉儿。
只是那声“蝉儿”,唤的却不是那个满心期待的女子。真是一个颠倒错乱的世界,仿佛每个人都是疯了一般……
“董夫人大喜。”王允终于看向那个满心期待的女子,却是笑着贺喜,眼角眉梢都是温和,温和得残忍。
我看到那女子微微僵住,死灰一点一点爬上她苍白如雪的容颜。
她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的心开始痛,那是貂蝉的痛,不是我的。可是,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痛楚……这是为什么?
“董卓就快回府了,你们走吧。”貂蝉终是微微垂下眼帘,我看到她的手止不住地在轻颤。
“自己保重。”王允温和地说完,拉着我转身离开。
任由王允拉着,我回头看向那新房,那董卓与笑笑的新房。
董卓抱着那个叫作笑笑的女子时,淡褐色的眼睛里一定都是幸福的神色,他一定在期待一个小生命的降临,他在期待一个可以唤他“爹”的孩子诞生。这是他一直期待的吧,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那个家里,有笑笑,还有……一个和笑笑一样可爱的孩子。天煞孤星的阴影会逐渐淡去,就如同在凉州的那一次婚礼,他的神情没有阴鸷,是纯粹的,明亮的,温和的。
这一刻,我的心却仿佛沉进了无底的深渊,见不到一丝光亮。可是即使这样,我却是谁也不能恨,谁也不能怪……
最后一眼,我看向那门上的红双喜,红得刺目……那“喜”字剪得歪歪扭扭,中间还剪错了一横……我几乎可以想象董卓笨手笨脚的模样……
貂蝉站在原地,蓦然抬头,她死死地盯着我,眼里带着一抹偏执奇异的笑。
“我们,一定会再见。”她缓缓张口,无声地开口,轻轻地比着口形。
我怔住,心开始泛着疼,疼得天翻地覆。
被王允拉着出了院子,迎面碰见了吕布,他看着我,明亮的眼睛里有我分辨不清的东西。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吕布拉住我,眼里有焦急。
看着他明亮漆黑的双瞳,我心下微微松了一些,至少,他的眼睛复明了啊。
“蝉儿无事,劳将军挂心了,容在下先行一步。”王允笑着,不着痕迹地将我拉入怀中,转身便要离开。
“我不是貂蝉!”我咬牙切齿地挣脱开王允。
吕布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半晌,缓缓松开手,回头看向王允:“奉先尚有要务在身,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我傻眼。
刚刚那样的眼神,吕布……他难道不该是认出我了吗?
“在下恭候侯爷大驾。”王允抱拳,拉着我一路出了太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