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颖,捡到我,于你,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抬手轻轻划过他眉眼深刻的轮廓,我兀自低语。
带了一丝笑,我凝视着躺在床上的男子。
那笑意有些苦涩,连这样的凝视……都是那么的得来不易。眼前渐渐模糊,一切有些朦胧不清,敌不过困意的侵扰,我低头缓缓靠上他宽厚的胸膛。
那晚,我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人深深地凝视着我,轻轻吻上我的眉心,他说:对不起,笑笑……
只是梦吗?
第二天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时,我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窗外阳光正当明媚,仿佛春天一夕之间便回来了。
躺在床上,我有些恍惚,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儿一般。
左手食指有淡淡的酥麻,我抬起左手,窗外的阳光将我的手照得晶莹而透明。我几乎能够看到其间淡青色的血管和骨骼,左手食指之上,有一道小小的伤痕。
那是在司徒府被碎碗割伤的。伤痕虽小,却不曾愈合。
我轻轻蹙眉,有些不好的预感。
“小姐醒了。”门口,有婢女进来,手里托着漱洗用具。
我迅速放下手,缓缓起身。起床漱洗过后,换了一早便有人准备好的衣裙出了房间。
早膳是米粥,偌大一个厅堂,只有我一个人用早膳,在众婢女的围绕下,我坐下,开始享用我的早膳。
只喝了一口,我便愣住,那是董卓做的米粥。这副躯体幼小时,便一直尝到这样的味道,熟悉的滋味令人鼻酸。
用过早膳,我回到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到了那只放了满满一箱礼物的小木箱,只拿了那把*银箭,藏在袖中便在众婢女“关爱”的眼神下出了府门,虽然眼神极度“关爱”,但却无一人上前阻拦。
一早上都未见到董卓,我有些担心。
出了府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洛阳很大,不期然想起了郭嘉,便向着糕点铺去。
站在糕点铺前,我微微眯了眼。
郭嘉正站在铺子里熟练地招呼客人,清瘦的面颊上还沾着白白的米粉。一旁那没毛的小毛正在磨着石磨,瘦瘦的脖子上绑了一根细细的竹竿,竹竿上系着一块红烧猪肘子,它锲而不舍地向着那猪肘飞奔……赵子龙坐在炉子旁边,一腿蜷曲着,一腿伸直,眯着漂亮的眼睛正自在惬意地打着瞌睡。
“给我一块胭脂糕。”我伸手,笑眯眯地开口。
“谢谢光临。”说的是我教的台词,郭嘉极其熟练地包了一块胭脂糕放在我手里。
我慢条斯理地吃完,抹了抹嘴。
郭嘉还在忙。
“胭脂糕。”我继续伸手。
“姑娘,你的钱还没……”郭嘉抬头,随即微微愣住。
我微笑。
“你是……”
“臭书生。”
“啊!若若回来了!”这个家伙果然是不骂不爽快。
坐在炉子边的赵子龙懒洋洋地斜睨了我一眼:“因祸得福了啊,把脸也补回来了。”
看到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我便手痒想揍人。
“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郭嘉已经喜滋滋地从铺子里跑了出来,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了个遍,“宫里我不方便进去,只好留在这里等,我就知道你好了一定会回来的。”
“嗯。”我点头笑着。
“不过,今天我还正打算去找你呢。”
“找我?找我干什么?”
郭嘉没有回答,便拉了我进屋,转身便出去收铺子。
赵子龙仍坐在火炉边,没有理会我。
屋里桌上摆着酒,我微微扬眉,坐下,小小啜饮了一杯。酒味甘醇,嘴角微扬间,我想起了曹操,那个被我一杯桂花酿放倒的家伙。
如果那一日我没有从他身边逃开,那么现在……我会在哪里?
人生,还真是奇怪。
低头看了看左手食指,那伤口的颜色似乎变深了一些,我侧过眼不去看它,又喝了杯酒。不觉喝了半瓶,有些微醺,感觉脸颊上热热的。
“若若,你喝酒了?”郭嘉收了铺子回到屋里,见我喝酒,微惊。
我笑眯眯地站起身,步履竟是有些蹒跚,这酒……后劲不小。
“臭书生。”一手揪上郭嘉的衣领,我蓦地凑近了他,“说,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郭嘉微微一愣,浅浅地失笑:“若若,你喝醉了。”
“这么一点酒?笑话!”我感觉自己舌头有些打结,“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曹操那个家伙让你留在洛阳干什么?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郭嘉努力扶好我东倒西歪的身子,苦笑。
“说!曹操那个家伙……在哪里……”我嘟囔,“那个阴险的家伙啊……”
“找我吗?”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突然响起。
宛如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般,我蓦然清醒,回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用在这哪里,真是都没有用在这里合适……
我终于明白这糕点铺里为何会摆着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