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沈哲子将苑中对于婚礼以拜时而行的意思交待了一下,刚一说完,便遭到了长辈们的激烈反对。
西宗长者沈宪近来精神矍铄,兴致盎然的为沈哲子的婚礼筹划,听到要省去六礼以拜时而行,当即便不乐意:“此事非只我家之大事,亦为南士之大事,南北瞩目,岂可轻慢使人见笑轻慢我家!何况公主贵胄而下适臣宗,本是屈尊,岂可再为屈礼!”
其他的老家伙们也都纷纷出言反对,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各种礼节争论不休,乐此不疲,几乎要将余生所有精力都在这件事情中爆发宣泄出来,怎么可能答应拜时之礼。
沈哲子亦知自家人的态度,这段时间来一直旁观他们诸多礼法上的争执。其实他心里亦是认可皇帝的意思,拜时从简未必不能办的隆重,省去诸多礼节反而可以避免许多礼法上的纠纷。譬如最近家中争论最凶的纳采,便因纳采之礼的种类数量和规格争执不休,甚至就连雁的羽色和大小都迟迟难决。
这还只是第一礼而已,剩下还有那么多,要真都这么争执下去,他今年也不要想结婚了。假使皇帝支持不住,猝然离世,那么诸多礼节准备都要罢止,再等待数年,精力牵扯实在太大,而且变数也不少。
略作沉吟后,沈哲子不妨交个底,对宗族老者们说道:“即便不取拜时,也实在不必强求六礼俱全。时下南北流离,礼法荒驰,难有定例。中书语我,礼节之事或可从简,公主之尊号封邑尚在商榷之中,我家若能发力,应为公主谋一大封!”
原本他是打算对此事坐观其成的,但在感受到皇帝的迫切心情后,亦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对于张家的政治智慧和办事能力,沈哲子都有几分信不过。庾亮在中书,政治上虽然能有表态,但在解决乡土纠纷的问题上,却是不好发力。
听到沈哲子这么说,族中长者们也意识到孰轻孰重。沈家本就非执于礼法的笃旧门户,对于封邑这种实际的好处自然更加看重,早先是因为惊喜过了头,才在虚礼上争执不休,眼下得了沈哲子提醒,当即便有醒悟。
关于丹阳两县之议,如今已经不是秘密。相对于侨门的政治优势,这种乡土划封无疑南士更加有话语权。于是长者们便暂时放弃了礼法的争执,转而四方联络故旧,鼓动奏请进言,其间难免又杂以复杂的利益交换。
一时间,三吴人家上奏为公主请封蔚然成风,虽然真正的清望高门出于政治考量尚能保持自矜,但是与沈家那些有来往的故旧门户则蜂拥而起。尤其是吴兴和会稽两地,简直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状态,不只居官者纷纷上书,就连那些在野人家也都纷纷发言,乃至于北上京畿请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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