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不是说沈家武宗狂悖,远不及王氏清高名重?怎么现在也不嫌他家钱财腐臭?”
一名侨人所站位置正是一斗铜钱洒落集中点,不须挪动身形,撩起衣襟便承接了数百钱,脸上洋溢着浓浓喜色,下意识将这些铜钱护在胸口。听到身边南人交口指责,那人脸色顿时羞红,只是看到沈家钱车仍在不断抛洒喜钱,紧抿着双唇,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两眼则直勾勾望着下一斗钱的降落点。
仪仗队行过太庙稍作停顿,沈哲子下马在太常华恒引领下,站在太庙仪门外行参拜大礼。礼毕之后再归队,便不必再乘马匹,转而登上礼车,终于得以松一口气。礼车内先备下的冰块,这会儿早化成了水,幸而尚有一丝凉意,沈哲子连忙撩起一蓬凉水洗一洗脸,总算暑意暂消。
队伍继续前行,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总算到达了台城外。沈牧从仪宾队伍中行出,顶着炎炎烈日在台城门前大礼而拜,礼求放行。
过不多久,台城门户大开,沈哲子下了车,踏着锦毯行到队伍最前方,而后一众仪宾纷纷下马,在沈哲子身后列队,一同行入台城。至于后面的仪仗大队伍,只能等候在台城外,不得入内。
进入台城后,沈哲子便看到驰道两侧各以彩帛装点,今天这场礼仪,单单所用到的丝帛最起码都有数千匹之多。幸而这些礼仪用品也不会浪费,稍后都会裁剪分发给出席参礼的公卿。
台城内早已经搭起高台,当沈哲子行入时,都中百官趋行而来相迎。以三公为首,各着具服,仪式感十足。沈哲子立在幢盖下,沈牧则苦着脸跪在道中正对內苑,心中再无清晨时那种幸灾乐祸的恶趣,热腾腾的地面烤得他昏昏沉沉,苦不堪言。
百官行来时,沈哲子首先看到的是神情肃穆的庾亮,在其身前尚有一个长须美髯的中年人肃然而行。当沈哲子望过去时,正见这中年人也饶有兴致的打量自己。
由其身上的具服品级和所站立的位置,沈哲子便猜到,这中年人便应是至今以来都无缘得见的太保王导,心内不禁略感诧异。他本以为今天王导应该不会出席观礼,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幸见到。
沈哲子心内对于王导这典午朝内第一名臣已是心仪已久,只是一直缘悭一面。说实话,第一眼看到王导,沈哲子心内是略感失望的。此人面相和善,虽然列在群臣最前,但是威仪却稍逊,并没有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权臣气质,甚至不及其后方的庾亮气势严峻,倒于沈哲子心中臆想的形象有些悖离。
但他也不敢因此而小觑王导,毕竟对方的身份和功业摆在那里。因此,虽然章程中并无这一道程序,沈哲子还是正冠肃容对王导深揖为礼。就连先帝都要邀请王导共登御座,他区区一个帝婿驸马,又有什么资格不礼拜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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