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家与青徐侨门联合,这一可能褚翜不是没有想到,但是由于诸葛恢眼下不在都内,双方就算有所意向,也很难达成共识。可是现在确凿的证据摆在了面前,如果没有庾家兄弟的点头,青徐人家怎么敢将这种逆君犯上的宣告贴满全城!
事实就是,双方不只达成了共识,而且从其筹划急切程度来看,这共识甚至还不浅。很有可能庾家兄弟已经在策划强攻石头城,夺下了石头城,再加上此前的覆舟山,他们这个联盟便算是掌握了畿内局面,沈维周南来之际若是果真不能收也谈不拢,那便裹挟君王直投荆州!
所以当下局面已经危急到了极点,褚翜在稍作发泄之后便又对周谟说道:“当下势态,已经难与群贼再作苟合。时政败坏至斯,我难辞其咎,请周侯你护从宣城王且往宣城而去,内结江州筹建勤王义师。我将自镇石头,与敌死战,同时传告江北梁公王师并起,必将贼众剿杀畿内,使王统无失,使社稷存续!”
虽然此前褚翜也在严防沈维周过江,但随着都下废立同盟的形成,形势又有不同。事实上中枢之所以对沈维周警惕有加,就是担心他行到这一步,可是现在沈维周还没有动,别人却先骚动起来。
无论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褚翜都绝不能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联结江北强藩稳定朝局已成当下唯一之选。
至于让周谟将宣城王带走,也是褚翜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真肃祖嗣传全都断绝于今次之祸,那么再择法统,只能追溯元帝。虽然江北尚有一个武陵王,但与沈维周合作风险同样不低,褚翜也不能完全仰受听命,还是需要保留适当的底牌。
周谟听到褚翜的安排,却连忙摇头道:“司徒岂可居此险境!况且西走宣城集众勤王,这非我一介武夫能够胜任,留此死守,为社稷表于贞节,正是我等武人所在宿命!”
褚翜闻言后还要再说什么,周谟却已经离席而起,叹声道:“事到如今,我等畿内群臣各自难辞其咎。生死尚在度外,若因才略而毁于王事,才是追悔莫及。我两位先兄俱因王师而死,请司徒全我此用,不要迫我背负遁走污名!”
“如此,那都内事宜就暂托周侯了。”
褚翜讲到这里,脸色也是充满灰败:“一念之差,累事至此!此等大恶,我与庾元规何异?即便社稷能安渡此劫,我也将再无面目再垂立殿下!”
讲到这里,两人眼眶都有微红。但眼下事态紧急,也容不得再作拖延,议定之后,褚翜便假作一诏,自以假节招募钱粮为名,从所剩不多尚可堪用的宿卫之中再分出两千余人,拱卫着宣城王司马昱连夜出逃,自往宣城而去。
于此同时,庾氏兄弟两人也在第一时间得知都内张贴宣告之事,一时间两人俱都瞪眼,庾翼更是跳脚大骂:“诸葛道明枉负贤名,家门竟生如此丑类!竖子难于大谋,此等大事,岂可不告而发!”
“速取石头,速取石头……”
庾冰这会儿只是木然的念叨着。
“石头城所驻尚有近万卒众,凭我麾下散卒,岂能一战而定!”
庾翼恨声道,如果拿不下石头城,他们西出门户便仍受阻,极有可能直接窝死在都内,这正是他对诸葛甝最大怨恨所在。
“那就请皇太后尊驾列于行伍,我不信周谟连皇太后仪驾都敢刀兵穷阻!”
庾冰稍作沉吟后,才涩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