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虽然口风紧,但态度也是恭谨和蔼,倒是让人不生恶感,言谈游览之间,便抵达了金氏陂。
金氏陂所在,乃是一片开阔的土层高坡,左侧是一片丘陵山林,右侧则有白渠故道切割而过,坡上泰半荒芜,随处可见干涸的滩淤并萧条的苇塘,一眼望去与关中其他境地也无不同。
“陋乡寒苦,盗匪横行,老朽等惭愧不能守庇一方安宁……虽然王命及此,授设县治,但毕竟日短,匆匆无暇设署,也只能因便就宜,先作简居安顿,实非有意怠慢……”
行途中,队伍里乡众们便逐渐散去,各自归家。到最后只剩下翟慈并身边二十余人,将王猛并吏卒们穿过一片河沟丛林,抵达一处设立于荒野的半残坞壁,而后翟慈便指着那多有褴褛身形出入的坞壁,满是歉意的对王猛说道。
王猛策马上前,稍作眺望,这坞壁周围荒草杂生,隐有微径透出,荒地上偶尔有一些烧荒农田,稀稀疏疏种植着一些菘、粟等作物。农人们蓬头垢面劳碌其间,只是在察觉有人接近后,才抬起木然的脸庞,脸上则流露出凶恶警惕之色。
那一座坞壁已经不知何年建成,外墙都已经坍塌过半,只用一些乱七八糟的蒲草、竹篱修补,墙下堆积着大量的人畜粪便等秽物,还未靠近过去,恶臭已经随风而来。
略作观望之后,王猛才又返回来,望着翟慈正色道:“晚辈入此,本是奉命恭为明府臂助,非是恶客叨扰,明府这么说,那就太见外了。我也并非世族荣养膏梁之徒,往年落难逃荒,掘土穴居都是寻常,草庐茅棚,大凡能稍遮风雪,又怎么敢挑剔。”
翟慈听到王猛这么说,先是愣了一愣,而后老脸上笑容便浓厚起来:“王丞能有如此体谅念想,真是让我松一口气,其实……”
“其实晚辈与明府,若无王命牵连,不过荒途陌客罢了,能够稍得指引,已经感念不尽。但正因王命所重,因是不敢自轻,行不入邪,居不近秽,遇德则亲,遇恶则斩,若是行迹悖离此用,则是自逐王法之外。唯此一点自珍,实在不敢因人情便宜而作自弃。”
王猛讲到这里,脸色更显凝重:“县治草创,简陋难免。因是才更需正身自警,更不敢放纵于明府当面。王臣不居荒舍,王法不恤贼窟。猛不敢妄求居卧华轩,惟求明府境中指划明朗方圆,允我夯土伐木,自架屋舍……”
“小子猖狂……”
王猛话音未落,翟慈身后一名强壮后生已经顿足怒吼出声。
王猛闻言后也陡然瞪大双眼,手握佩刀怒声道:“王命在身,谁敢迫我行邪,必与生死搏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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