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以前更瘦了,瘦得连这本来就不宽大的羽绒服穿在她身上都飘来荡去,她也更让他觉得心酸难抑了。 .顾臣恩的双手有些颤抖,他收紧拳头沉声问:“陈轻言,你不是说你再也不会回中国了吗?那请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在这儿!”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顾臣恩情绪有些激动,路人靠过来想看热闹,女孩儿左右看了看伸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无奈地说:“抱歉这位先生,我想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那个红薯我也不要你赔了,算我倒霉。反正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什么…什么,哦对,陈轻言。”说完这些话女孩儿就转身继续去挑红薯了。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发出一声感叹:“原来现在追女孩子搭讪要用这一招啊,还真是长见识了。”那人身边的某君立刻接话:“你真是老土,这一招都是好几十年前用的了,你看看,有效果吗?”
顾臣恩也不理这些碎嘴们,只是看着她的后脑勺发愣。如果直觉可以出错,那么为什么在十字街头只是看到她的背影就可以判定是她。如果只是一场偶遇,那么为什么在看到她的侧脸时,他差一点喜极而泣。如果她不是陈轻言,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容颜。别人可以认错她,他怎么会。那在心里描摹过千万次的脸,怎么会错?
顾臣恩看着女孩儿拿了红薯回身要走人就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女孩子说话很轻柔,有气无力的样子倒是和活力四射的陈轻言天差地别。她厌恶地甩开顾臣恩的手说:“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喊人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没见过你这么难缠的人呢。”说着话女孩儿就快步走了,顾臣恩被晾在了原地。他看着女孩儿戴上帽子双手揣兜快步离去就忍不住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好一会儿顾臣恩才清醒过来,他停住脚步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远方。
看来,真的不是陈轻言。这世间这么多的巧合怎么就都让他给遇到了呢。顾臣恩苦笑着感慨。陈轻言走路喜欢回头,尤其是在他目送她走掉的时候,她总是跑两步就要转身笑着给他挥手,不厌其烦。可是这一次,这个女孩子走得那么坚决,显然真的不是陈轻言了。
顾臣恩在街这头像木头一样立在雪地里,他不知道街那头的拐角处,那个烟色兜帽的女孩子几乎要将手里热乎乎的红薯抓得稀烂。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掉进了羽绒服的内衬里,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顾臣恩的方向,嘴里一遍遍地喊着一个名字,她说:“顾臣恩,顾臣恩,我想你,我想你……。”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顾臣恩抬脚时觉得腿有些发麻,他有些不清楚自己这会儿身在何处了,像是做了一场梦,现在置身梦境还是现实中也有些难以辨别,他只是知道自己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那种明明真切感知到梦想在眼前却轰然碎裂的感受,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体味。一步步往前走,这里是哪儿,要去哪儿打发掉余下的时光,顾臣恩垂着头有些迷惘。天色完全烟了下来,雪夜的沈阳城说不出的寂静,暗黄色的路灯下他挺拔的身影在雪迹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只是怎么都看不真切。
一直走,不停留,顾臣恩觉得脚有些疼,他看着烟漆漆的夜空中飞速下坠的雪花停住了脚。陈轻言的脸孔在眼前放大,顾臣恩闭上眼,只是一瞬,他脑海里竟然闪过那个白天在洪先生家门口出现过的场景。他俯身,那个女人在帮他拍掉头上的落雪,她清澈的眸,执着的心。对了,她在哪儿?看到陈轻言走得太急,顾臣恩竟然这会儿才想到了苏雅落。她应该是回去了吧,顾臣恩慌忙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寻找回去的路。幸好他方向感极好,理智回还之后他就拔腿往回跑。最坏的可能性就是那个没有方向感的女人又迷路了。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糕了,她腿脚不方便,轮椅也不能熟练地操作,况且还是这样的大雪天。
一边跑顾臣恩一边拿出手机给苏雅落打电话,那边是冰冷的女声提醒顾臣恩对方已关机。顾臣恩这才想起苏雅落走的时候就没有带手机。这个死心眼的女人,都不知道主动打个电话给他吗?
雪映得路面比平时亮了很多,躲在暗处的女孩儿看着那个男人跑远依然在默默掉着眼泪,她哪里知道,他心里现在有多焦急,只是那份焦急里,再也没有了她的成分。
顾臣恩不知道原来自己丢了魂儿似的竟然走了这么远,足足跑了半个小时他才又回到了和苏雅落分开的那个路口。哪里有半个人影,甚至连脚印都没有。顾臣恩喘着粗气四处看,他扬声大喊了几声苏雅落的名字,空旷的街道上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声音,回声飘来荡去,显得异常清脆。顾臣恩拿出电话要给家里拨,可惜他也不是经常来这里,哪里知道自己在林雪城的房子电话是多少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