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闹因其有了很大的“觉悟”,而触了很大的霉头。
大闹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头脑爱发热。头脑一发热,他便有了“觉悟”;有了“觉悟”,自然要去“悟人”。第二天,他便去找窑工代表们谈了,把刘易华教给他的话又缺斤短两地四下贩卖了一遍,这一贩卖就贩卖出毛病了:一个胡姓代表当即将他的“觉悟”禀报给了胡贡爷。
贡爷吃了两粒铁砂,正在气头上,一听到这反叛的消息,当即就火了,当即就拍桌子,当即就把右手的一个指头拍折了骨。
贡爷捏着受了伤的手指大叫:
“给我把田大闹捆来,**养的,我胡某人倒要看看他长了几个脑袋?!”
手下的人却小心翼翼地忠告道:
“贡爷,捆不得呢!田大闹不管咋说,也还是个窑工代表,而且,又是田家的人……”
贡爷转念一想,也对,确乎是捆不得。
于是乎,贡爷带着一拨人杀到田府兴师问罪了,他得问问田二老爷是如何教出田大闹这种不成器的东西的?!
二老爷不知道这事。
二老爷也很吃惊。
二老爷和贡爷都认为:大闹的反叛属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是断然不可饶恕的!二老爷要贡爷息怒,二老爷给贡爷上了烟,又奉了茶。
然而,二老爷毕竟是二老爷,二老爷毕竟和大闹同姓一个“田”字,二老爷震惊之余,还是替大闹开脱了几句。
二老爷说:
“贡爷呀,大闹这后生你不知道,我倒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后生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直,没有这么多花花肚肠,保不准是谁在后面使了坏!”
贡爷问:
“那会是什么人呢?”
“这还不容易?找来问问就是了!”
贡爷却不放心,颇为忧虑地道:
“二爷,这事可不小哩,你也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吧?他们真的独立,咱们老兄弟俩还镇得住?这地面还不就乱了套?”
二爷仿佛做了亏心事似的,连连点头道:
“是的!是的!我问清楚!我教训他!用家法教训他!真的呢,想翻天啦!”
贡爷又说:
“好吧,二爷,大闹的事就交给你啦,你无论如何得问问清楚。我得先走一步,赶紧回去安排安排,听说,北京的委员团已到了县城,说是来了二三十口子哩,今个下午就要来咱镇上了,我揣摩着得在半道上堵他们一下子,让他们先听听咱们的意思,占个主动,二爷,您看如何?”
“唔!唔!”二老爷对委员团的事也很关心,二老爷怕贡爷再闹出什么乱子,遂问道,“只是——你们打算如何堵截呢?”
“这容易,在田家铺外边十几里处的旷地上堵,来文的,不动武——对北京的委员团,咱们不能动武,是不是呀,二爷?咱们这叫请愿,眼下不是很时兴请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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