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敬沾承认,师长的话说得很对,考虑问题也比自己更加全面。
然而,苏浩的举动的确令人震惊。接到自己侄子死讯的时候,侯敬沾只觉得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
与六名喉管被割断的卫兵相比,少校的死状最为凄惨。他的腹部肌肉已经溶化,从腹腔里涌出的大量液体,把附近地面染得一片狼藉。内脏、骨骼和肌肉组织被彻底粉碎,地面上很多肉块表面渗出粘液,呈现出不断液化的迹象。
少校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嘴唇大张着,嘴角挂着几缕血丝粘浆,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死亡永远固定住,只能保持着唯一的姿势。
侯敬沾蹲下身子,用骨节嶙峋的手,慢慢把少校的双眼合拢。
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间,往往有着某种奇妙的意识联系。就像现在,少校已经死了,显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可侯敬沾仍然从自己侄子张开的口型里,读懂了对方在临死前想要表达的意思。
四个字:“帮我报仇”。
师长是一个颇为强壮的中年男人。他分开人群走过来,站在侯敬沾身后,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这是我的错。”
师长的声音很沉重,充满愧疚:“我不该在那个时候阻止你,应该跟着你一起过来。哪怕苏浩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我们动手。我……我……”
说到这里,师长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抬起手,用力拍了拍侯敬沾的右肩,发出极其愤慨,却无可奈何的叹息。
如果可以的话,师长自己也不想与苏浩为敌。
平心而论,那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男人。他能力出众,有过人的战绩,总能针对不同情况,制订出行之有效的战术计划。不光是自己,很多军官和士兵都对苏浩抱有好感。
然而单凭自己一个人,无法改变已经形成对立阵营的事实。孙湛和苏浩之间的矛盾永远无法化解,那些必须用血洗清的死仇,必须以生死决斗才能解开。能够坐上师长的位置,本身就说明所在的立场。从接受新编师团军事主官职位那天起,师长和苏浩就是敌人,不是同僚,更谈不上什么同袍。
“不关你的事。”
黑框眼镜背后,侯敬沾的双眼微微眯着,透出一丝丝极其凶狠冰冷的光芒。他从站在旁边的警卫后腰上抽出格斗刀,用力砍下少校的脑袋,又从旁边死亡的士兵身上割下一块染血的布料,包住头颅。
侯敬沾并不知道强效溶解剂这种东西。但他看得出来,少校应该是死于某种带有腐蚀效果的特殊药物。收敛并不需要整具尸体,对逝去死者的寄托,有时候只需要某件小小的物品就已经足够。侄子的头部还算完整,至于身体,烂了也就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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