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的是热血沸腾,但值房里却一瞬间冷了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有一人无奈道:“天问兄,谁不知这工学就是陛下……”
“那又如何?!”
鲁天问抖了抖手里的血书,康慨道:“无官无职的学子尚且不惜热血,我等身为言官御史,难道还怕死谏不成?!”
说着,冲众人一抱拳:“不管诸位如何,鲁某今日……”
这一句‘不管诸位如何’,其实就等同把在场众人架到了火上烤,因此没等鲁天问说完,就有不少人变了颜色。
也就在这时,一直坐在鲁天问座位上没开口的那位御史,突然起身扯住了鲁天问的胳膊:“天问兄,你先莫急,跟我来,来来来,我有要事相商!”
他连拉带扯,硬是将鲁天问弄到了门外。
鲁天问不快道:“王兄,你这是做什么?今儿我是一定要去的,谁也拦不住!”
“唉”
那王御史看看左右,才压低嗓音无奈道:“我是怕你莽撞之下,坏了大事!”
“什么大事?”
鲁天问冷笑:“人心坏了才是大事!”
“你!”
王御史急的直跺脚,眼见再不抖落出些真东西,怕是拦不住鲁天问,只好附耳道:“天问兄,我听说陛下前几日酒后中风,如今莫说是起身,连说话都十分艰涩。”
“什……”
“莫嚷!”
鲁天问惊瞠目结舌,欲要发一声喊,又被王御史抬手堵住,好半天他才稍稍冷静下来,扒开王御史的手,颤声道:“当真?”
王御史瞪眼反问:“我叔叔是谁?你说是真是假?”
鲁天问这才想起,王御史的叔叔乃是吏部天官王哲,当下便信了七八成,一时也不知该喜该悲,急惊风似的来回踱了几步,又看着王御史欲言又止。
“这回你明白了吧?”
王御史背着手,一副高人嘴脸:“堂上诸公不是怯懦,是不想在这时候激化矛盾。”
“是我方才唐突了。”
鲁天问这时也服了软,讪讪拱手道:“若早知如此,我万不敢莽撞行事。”
说着,又一跺脚道:“我这就找都御史,把安抚举人的差事接下来,免得别人不明所以扰乱了阁老们的大计!”
王御史本想叮咛他保密呢,眼见他风风火火又跑掉了,只得无奈摇头。
就在这一两日内,类似的对话非止在一处发生。
而此后几日当中,为了安抚群情激奋的举人,也不知谁先抵受不住压力,又将皇帝状况泄露了出去。
再然后,某一次举人与工读生的冲突当中,便有人口不择言爆出此事,嘲笑工读生没有未来,又扬言要秋后算账。
这下子,皇帝病情便再也隐瞒不住了,一时城中物议汹汹,甚至盖过了即将发榜的进士名单。
虽然最初泄露消息的举人被追责拿问,但这并没有妨碍到举人们一天高过一天的嚣张气焰,于是清算工读生、清算工学的传闻喧嚣尘上,到后来甚至有举人扬言要恢复‘匠户’制,让工人们代代为奴,永无出头之日!
一时人心惶惶。
直到……
三月初五,休满了足足十八天婚假的焦某人,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并在当天高调宣布两个消息,分别是授官之事不日即将进行;以及他焦某人奉旨,准备入宫教授皇子格物致知的工学。
头一个消息倒罢了,若单单只是此事,在众人眼中最多也就是垂死挣扎罢了。
但后一个消息,却毫不意外的引发了朝野间的巨大震荡。
士人们无论官民,无不为之痛心疾首,大呼万万不可使焦贼荼毒皇统!
工人、工读生们纷纷奔走相告,涌上街头纵情高呼:焦大人回来了,京城就太平了;焦大人回来了,青天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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