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利刃的这一眼让贾母愤怒的面庞和推搡的动作忽然一下都凝结住了,不由心中悠悠一颤,眼眸一眨,看了看贾代善,又环视了一圈锦衣府衙役,在视线转移到贾代善,脑海瞬间闪现诸多的念想,但终究开口,带着一丝可怜兮兮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副惊喜的模样,“老爷,您醒了?还不快去宣太医!”最后一句看着之前左右挟持请她出去的宫女,兀自多了一分颐指气使的高高在上。
“嗯。”贾代善眼眸微垂,并未看向贾母,待御医检查过后,靠着床榻,灰白的面色硬是挤出一丝丝的笑意,“我……咳咳……家中孽子犯下如此大罪,且救帝王本是臣子分内之事,我又岂敢居功?劳烦苏公公多日,已是感激不尽,如今我已恢复,有内子照看便已无恙。”
苏明,戴权的徒弟,帝王的耳目。
“国公爷果然深明大义,但皇上历来是赏罚分明的。您战功赫赫……”苏明恍若弥勒佛一般,拍拍自己发福的肚皮,朝贾代善笑眯眯的笑着,而后余光瞥了一眼贾母,颇有眼色的告辞,“瞧奴才这记忆哟,上皇最是惦念国公爷的伤势了,既然您清醒了,奴才这便回去讨赏~”
贾代善感激不尽,下意识的伸手,却发觉袖中空落落毫无一物,面色一滞,但还未来得及尴尬,苏明早已颇有眼色的带着宫侍出去,留下几个丫鬟,也是贾家的家仆。
既是自家人,贾代善多少没了卑微谨慎之心,喝完药后正是精力稍微充沛,打发了人外边听候,眸子便冷冷朝向贾母,开口,声音还带着丝丝的沙哑,“你先前这话什么意思?”
“……”
贾母一怔,愣怔好半天才想通贾代善这没头没脑质问什么东西。心中刚涌起一股怨气,但因先前一番遭遇倏然间便冷静下来。
女子在家靠父,出嫁靠夫,父死从子。
她兢兢业业经营了多年,为自己后半生几乎孤注一掷的押在老二身上,可老二带给她的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她不信老二的性子会做出谋反的事情来,可言之凿凿,证据充分,又如何反对得了?
没了老二,她能靠的只有贾代善,即使如今对方岌岌可危。但她宁愿以自身减寿十年,亦也要贾代善好好活着。只有他活着,她才是人人遵从的超品国公夫人,荣国府的当家主母。没了他,她不过是个守寡的老太君,况且,贾赦这个黑了心肝的孽障,变化的让她捉摸不透,丝毫不像从前可以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敢也敢不走的像只苍蝇一般嗡嗡萦绕在她耳边,吵得她心烦意乱。
打定了主意,贾母静下来心,温柔小意的上前搀扶着贾代善,又给他背后塞了两个枕头,调整了一个舒适的靠姿,让他慢慢地靠在床头,悲恸道:“老爷,您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这些天我这心一直七上八下的煎熬着,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如此呢?”边说边红了眼,老二他……老爷,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儿子,等伺候您安康了,我就下去跟贾家祖宗们交代,我坏了他们的一世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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