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昕是个嵇康似的萧萧清朗的人物,可惜姑姑早逝,他便不常来宫中了。你可读过他做的诗?”朱瞻墡又问。
“略读过几首。”知梦说道,不明白他的用意。
“我想你也该读过的,杨阁老年少的诗你暂且都知道,何况是这个,那我问你,此情此景你想起了他的哪首诗?”
他提这件事令知梦心慌了一下,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沐都尉的《琼台霁晓》天下闻名,殿下所指可是?”知梦问道。
朱瞻墡便点头:“我生在宫里长在宫里,知道自己没有太祖爷、皇祖父的雄韬大略,也没有皇兄的少年英雄,但我希望可以像沐昕都尉一样可以瞧瞧天下的山水,做一个寄情山林不问庙堂之人。”
知梦不语,心下想着,这有何难,天下事再难有你那英明神武的皇兄就够了,你大可以放心去游山玩水。
知梦催他回去,两人离了亭子往回走,正巧一阵风过扬起了树上的残雪纷纷落下,沾了两人肩膀。
“登临绝顶微风起,吹得天花点客衣。”朱瞻墡念道。
果然还是继承了太子殿下的爱好多一些。
风似乎还大了些不时有雪花落下,沉积了这些日子居然还飞舞得起来,知梦扬头想瞧瞧是落在了什么树上,又一阵雪飘落,知梦躲闪不及,雪便都落在脸上凉得知梦顿时闭了眼抿了嘴,弧度恰好像是在微笑。
自然也就瞧不见朱瞻墡那稍微瞪大了些的双眼。
年末了,朱棣已命制诰大臣写好了圣旨,自明年元月元日起正式迁都北京,南京降为陪都。一切似乎还都顺利。
只是三个月未到,三大殿一场大火惹得迁都之异议再起,朱棣十分生气而已。
到了七月,朱棣又因太子的事大发雷霆,直把奏折扔到地上,怒道:“子违父意尚是违逆,何况君父?他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知梦惴惴,待他气消了些才敢捡起奏折,有了以前的经验她是万万不敢让折子在手里多停留一会儿的,赶紧便摆在了桌上。
作为东宫旧臣,杨士奇自然被叫来,知梦在一旁听着朱棣对他的指责心里有些疑惑,明明是为了同一件事生气怎么私下里和此时竟说的不一样,此时也真是冠冕堂皇了许多。
骂完了撵出去,顺便想起又让知梦将那折子拿给他,让他仔细看看。知梦不敢怠慢小跑着追了出去。
杨士奇并未走得太远。知梦给了他折子,欲转身听杨士奇问道:“敢问萧姑娘是哪里人士?”
“奴婢是苏州人士。”知梦回身答道,忐忑不安。
杨士奇,终于也开始注意她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关系能否令他不再将致命利剑插入朱高煦的胸膛。
杨士奇瞧着她,眼里是迷惑。
“阁老为何如此问?”杨士奇不语,知梦只得给自己个台阶下。
“没什么。”杨士奇轻描淡写否认了:“萧女官,皇上可说了什么?”
“皇上说让大人仔细看这折子。”知梦转述。
杨士奇谢过她缓缓迈着方步前行,知梦瞧着他挺得直直的脊背有些发怔,未待自己想明白便已不自觉出口:“阁老留步。”
杨士奇转过身,瞧着她,眼睛里平静得如万年古潭,幽深得不见底。
知梦暗自深吸口气将朱棣刚才在殿中自言自语所骂的话告诉了他,她知道,这若是让朱棣知道饶不了她,若是朱高煦党人知道怕是也饶不了她。
但,她现下管不了那么多了。
太子地位更加稳固了朱高煦才会没了希望,才会消停,也才会保得住这荣华富贵才保得住命。
杨士奇走远了,知梦在袖中的手又在不自觉的摩挲铁环,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说着什么,仔细听听是一句:萧知梦,你别冠冕堂皇了,你根本不是为汉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