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霁长长的睫毛如翼般颤抖了两下,缩在被子里的手悄悄攥起来。
呸呸呸,她脑子才没进水呢。
黎儿头一回儿听说落水会脑子进水,但没怀疑,小姐这么说肯定有这么说的道理。
准是那些庸医,没给小姐好好看病。
不过,脑子进水的话......过几日应该就自行流出来了吧,比如顺着耳朵。
“我也不清楚那人是谁,只是小姐跟他有书信来往。”
“我听您之前说,是在上巳节的时候,认识的一同作诗的好友。”
“那人文采斐然,您还说他日后会中状元呢。”
步霁紧闭双眼,又困得不行,打断她的话。
“黎儿,说重点。”
步霁翻了个身,头朝外,手搭在床幔外侧,一截白皙的手腕,纤纤玉手,五指粉嫩纤细。
黎儿好似有些为难,咬咬唇,思虑片刻才开口。
“那人送画给您的时候,还写了一封信,说是......当作定情信物。”
她深呼一口气,等了又等也没听到步霁说话,凑近轻声喊道。
“主儿,主儿,你睡了吗?”
还是没有声音回答她。
步霁的呼吸很是平稳,胸脯起起伏伏,侧躺在床边,已经睡得很沉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黎儿“重点”的话。
没过多久,黎儿也睡着了。
约莫寅时初,天泛起鱼肚般的白,悄悄的,轻微的,不着痕迹的。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树枝上的鸟雀惊了人,步霁竟做起梦来。
是噩梦吗?不像,却又让人脊背发冷。
梦境里,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戴着面纱站在湖边。
穿的是素色抹胸襦裙,青色的轻纱褂子,袖上搭着一条同色的水纱,梳着元宝髻,镂空金花钿插在发髻中间,耳垂上穿着和田玉的珠子,清新典雅。
一名穿着素色锦袍的男子朝着她走过去,步霁怎么也看不清那人长相。
只觉得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单手倒背在身后腰间,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朵嫩粉色的芍药花。
他穿的是跟众人一样的衣袍,像是什么书院的读书人。
步霁准备走近些,那两人却先一步离开了,并排着往远处去,一低一高,中间隔着的地方足够再站下一个人了。
唯一逾越的地方,就是那女子鬓边的芍药。
真是让人奇怪,他们是热恋中的情人吗,为何却保持着距离,这里又没有旁人,就算他们挨得近些,也无妨。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面临着分别。
步霁从梦中惊醒,身上早已大汗淋漓,亵衣尽湿,瞪大眼睛望着床幔上的刺绣。
“将离.....将离.......”
芍药花,古称将离。
黎儿揉了揉眼睛,爬起来看她,呢喃着问道。
“主儿,你在喊谁啊。”
“花,我说的是花。”
步霁再次闭上双眼,她想要重新回到梦里,去看看那个给“步霁”簪花的读书少年是谁。
她的心好痛,如同掉进万丈深渊般绝望,被架在火上烤,被扔在冰窖里冻住,无论是精神还是**都没有支撑点。
这份痛苦不是属于她的,是属于“步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