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咬着牙咔哧响,面具下的脸黑得跟抹了炭灰似的。
去了,他往哪儿去?
她真是长本事了,养外室还一周至少一次,还三进三出的宅子,在宫里跟他装可怜不侍寝,留着精力在宫外勾人,当他是摆设吗?!
李稷终于忍不住了,要开口训斥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响亮又粗狂的男声,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拎着酒壶,迈着大步摇摇晃晃走进来,脸上一片醉酒的痴红。
“我的酒呢?”
“把我埋在后院的流香酒挖出来,今晚我要宴请南郊的刘老板,西郊的王掌柜和北郊的李员外。”
李稷回头看他,眼神警惕,一只手下意识拽住步霁的胳膊,另一只手藏于袖袍下,拿着银扇。
步雨脸色惨白,连忙叫伙计过来,拿起桌子上半壶流香酒塞给他。
“快,兑上水给我爹拿过去。”
“他尝着酒不对,若问你,随你怎么说,但不准把我供出去。”
小伙计点点头,抱着酒往后院跑去。
刚好夫人不许老爷喝酒,小姐又用这壶酒宴请了宾客,往里面兑点水给老爷没事的。
还没等李稷说话,步雨把步霁往他怀里一推,急着说。
“这位少侠,麻烦你把我长姐带去外面的茶水铺子,我等下就去寻你们。”
她说完,收拾起桌子上的残羹,快步往后院去,可不能让爹爹看见长姐偷跑出宫,爹爹看见长姐,大伯就会知道此事,长姐就得挨骂。
一连串的反应,想想就让人后怕。
李稷垂眸看着靠在他怀里醉得不成样子的步霁,不吭声把她带出布店。
却不是去茶水铺子,而是往宫门的方向去。
烈日高照的午后,突然一片乌黑的云席卷而来,严严实实地覆盖着大地的边边角角,人们眼前的视线突然从五颜六色的油彩画变成了黑白而色的水墨丹青。
紧接着刮起疾风,树枝猛烈的晃动,雷声轰隆作响。
李稷骑在红鬃烈马上,挺直腰背揽着步霁,本就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感觉到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半眯着眼睛,纤细的长睫毛如蝴蝶慌乱的翅膀一般惊起抖动。
“步霁。”
他突然开了口,尝试喊她的名字让她不必如此害怕。
只是雷声而已,不足为惧。
步霁的脑袋微微一动,快要睁开眼睛去看他的时候,天边又一次巨雷作响,轰隆的声音如同楼体地震坍塌,巨树被拦腰砍断。
她被吓得紧闭双眼,双手紧紧地攥着什么人的袖子,顾不得是不是有人在喊她。
李稷勒马,目视前方,漂亮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前面的云更黑了,越是往宫门去,越是雷声大。
他缓缓抬起两只手,皱着眉头,用手捂住步霁的耳朵。
雷声并没有停止,然而马上的女人却不再拧着眉心,颤抖着肩膀。
步霁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只是感觉到温热又熟悉的大手贴在她的耳边,慢慢地,轻轻地,周围变得安静了,自然而然就没了意识。
李稷只有两只手,没法再骑马,等到雷声停下的时候,已经过了关宫门的时辰。
他抱着步霁翻身下马,走进一家私家客栈。
掌柜迎上来,问道。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正巧还有一间上房。”
掌柜在前面引路,上了楼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抱着的人。
这男人戴着面具,冷冰冰的模样,怀里还抱着一个醉酒不省人事的妙龄少女,倘若是采花贼,可不敢让他住店。
李稷又抱紧了些怀里的女人,看向掌柜,沉声说道。
“这是我家娘子。”
“我们在外做客喝了些酒,外头要下雨了,在你这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