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件事上,傅庭筠觉得彼此之间未必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肁先生是什么人?
当今皇上的军师,帮皇上荣登大宝的功臣。什么样的事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局面没有见过?怎么会为了她有事相求就心生不满?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还把这种不满的情绪表露了出来。
要知道,军师通常都足智多谋之人,他们喜欢不动声色,谋定而后动,等闲之人,他们根本不会让你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而现在,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肁先生情绪的变化。
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肁先生并没有把她当成外人,所以才会对她不设防呢?
一时间,傅庭筠心里百转千回。
自己应该怎样回答肁先生呢?
坦诚以告?还是出言相激?
肁先生是军师,若论计谋,无人能及,至少她无法比肩。她若出言相激,就算一时能成功,事后肁先生冷静下来,也定会识破。与其那时候让肁先生心生不悦,不如以诚动人,用真心打动肁先生。
念头一转而过,傅庭筠已道:“肁先生可知道我当初是怎么认识皇上的吗?”
肁先生一愣。
“当时九爷路遇冯四,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我和阿森为了找大夫给九爷医治,在一座城隍庙里落脚……”傅庭筠表情端凝,回忆着当初的情景,“……直到九爷杀了那个土匪头子,皇上的人才出手。事后,我不免有些怨气。可仔细一想,却也能明白皇上的心意——皇上身份特殊,在那种情况下,谁又敢担保我们与那土匪不是一伙的?皇上既怕因己之故伤害无辜,又怕被人算计落进陷阱。所以肯定我们不过是落难的百姓之后,皇上就立刻出手救了我们。
“肁先生想想,当时皇上不过是个私自出藩的藩王。若是行踪被发现。削藩、贬为庶人,那些都还是好的。怕就怕连性命都会不保。为了几个逃荒的饥民,皇上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拔刀相助……圣人常训教天子要胸怀天下、恩泽百姓。我不知道天子怎样才能称之为胸怀天下。怎么才能称为恩泽百姓,可我却知道,是皇上不顾自己的安危,救我们于危难……”傅庭筠说着。想起当时的痛苦绝望,不禁泪盈于睫。“我至今还记得,听说庆阳、巩昌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土匪四起。而受命剿匪的陕西都司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时,皇上那震怒的面孔。
“肁先生,您说。皇上是个怎样的人呢?”
肁先生一愣。
傅庭筠继续道:“我记得汉文帝时,绛侯周勃率群臣奉立汉文帝为天子。可没多久,汉文帝就因为听信谗言对周勃起了嫌隙,周勃谢罪请辞,归还相印都未能幸免于难,甚至依旧狱史才得以洗脱罪名。
“您再看看皇上——颖川侯孟氏一门一公两侯,父子皆有从龙之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辅国公府,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过折子,说颖川侯父子功高震主,非朝廷之福,可您看,皇上自登基以来,从不曾冒进。先是稳住文官,调整武官,平定天下,然后才开始慢慢整治吏治。颖川侯不仅没有被顺水推舟地召回京都,还和同样手握重兵的何福换防……九爷寒微之时曾以贩私盐为生,皇上丝毫不以此为忤,北上之时不仅让九爷做了贴身的侍卫,进京之后更是委以重任,甚至给他机会让他跟着陌将军防守九边,如今又提为贵州总兵,围剿苗夷。还常当着朝中大臣夸九爷南人北相,让九爷心无顾虑,得以顺利解决家族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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