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鸣一声接着一声,有身影如同溺亡的海鸟坠落,有身影四分五裂落于月下,淋漓的鲜血洒于长空。一道道尸体坠亡于今夜的蓝月,脸上残存着对神灵的忠诚。
血迹溅在苏明安脸侧,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拭去,手指流淌着鲜红色的月光。
他曾在废墟世界也这样持久作战过,但那时杀的是机械人,没有多少实感。如今却是人,一个又一个人的记忆灌注进他的脑海,化为点点白光汇聚在他的身周。
他们临死前的呐喊——他们的不甘与仇恨——
“恶魔——恶魔!”
“他绝对是恶魔……你们听见了吧,他掌握着死亡的力量,只有恶魔才能拥有这种邪恶的力量……”
“他是恶魔,他的那些同伴也是恶魔的拥趸……离主教被蛊惑了,萧景三是异教徒,朝颜是魔女,那个他身边的苏洛洛也是魔女,还有李御璇和易钟玉、夏嘉文……神灵说过——是这些人诱惑了他,他本该是神灵大人的大天使的!”
听着这些荒谬的指责,苏明安擦过眼尾沾染的鲜血,不置一词。
“现在,你也是刽子手了。”神灵远远地笑了。
地面上的鲜血、尸体……苏明安在十个周目中都不曾手染鲜血,现在神灵终于看到了这一幕了。
“神灵。”苏明安看了一眼【法力值:52/7000】的数值:“我曾听过一个典故。”
水岛川空举剑,她不想听苏明安嘴炮,他的魅力值太恐怖了。
“——我猜你现在的法力值是52点。”神灵淡淡的语声响起:“而你法力值的恢复速度是60点每分钟。所以,我可以听你说两分钟。”
于是,所有人停下了攻击。他们近乎衣衫褴褛,每个人的身上都有震出的伤口,鲜血一滴滴掉落。
“【杀一人以利天下,可以吗?】”苏明安说:“【这一个人无辜,天下的人也无辜。那么一个人的无辜,和天下人的无辜,何解?】”
水岛川空蹙眉,这种问题她早就有了答案:“当然是天下人的无辜更重。”
“【管氏回答道:是谁要害这天下人,便惩治谁。如果是另外一个人,就号召勇士杀死他。如果是一个团体,就让机关除掉它。如果是天灾,便去抗灾。如果是**,便去问责。如果是制度,便去改革。】”苏明安说:“只要有一个人去停下电车,无论是‘一个人’还是‘天下人’,都不会有轻重之分。害天下而不知,抢走了别人的生存空间,要另一波人去求活,却以另一波人求活的行为作审判,这就是你正在做的事。”
“在文明面临危机时,‘道德者’总是会竭尽全力在内部寻找敌人,将所有的罪推到别人身上,尽情地放大并审判他们的罪恶。越是居高临下地审判别人,就越显得自己罪恶全消。”
“神灵,你正在做这样的事。罪魁祸首是你,要毁灭世界的是你,电车是你。你却将‘一人’与‘天下人’的问题推给水岛川空这样的人,让她必须‘审判’我。最后,在所有人眼中,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
水岛川空紧握刀柄,她知道苏明安这家伙又在试图让她调换立场。因为他法力值见底了。
这个人……从来都不放过最后一丝机会。
“我听完了。”神灵淡淡道:“我全盘承认你说的话,然而我无动于衷。动手吧,神女。”
水岛川空高举黑刀,她的眼眶微红。
苏明安却微微笑了。
“神灵。”苏明安抬起手:“要下雨了。”
“什么?”水岛川空没听明白这句话。要下雨了是什么意思?
苏明安抬起头。苍穹之上的蓝月逐渐被乌云遮蔽,显出浓重的雨云。最后一缕月光眷恋于他的额头,随后轻柔地一滑而落。
第一滴雨就在这一瞬间落下。
……
“林云亭,扩大器启动了没有?”
“请求救援!3万人坐标(298,391)请求求援——我们需要疗之道的符篆家!有人被异种重创了!”
“灵猫号驾驶员山田町一,请前往三号驻扎点接受治疗,系统显示你的异种污染度已达76%……”
“我快靠近圣城研究所了,差一点,就差一点——”
“伊莎贝拉小队信号已中断,位置东城白玉街!楼月国的盟友们呢?”
“他们已经在调试仙之符篆了,这玩意需要锁定一个合适的天空坐标,才能做到覆盖大范围的降雨。”
“通讯频段492,902.192——东城有战力超过四千的人吗?为什么雷达全都中断了?”
“蒸汽时代的人们太愚昧了,他们死死地挡在我们面前,不让我们靠近坐标点——”
“路,能升空吗?”
“不必管我,走——走啊!!”
诺尔的耳麦传来嘈杂的语声。焦急、紧张、热烈。战线在话语中飞速传递,仿佛把人又带回了那个久远的战争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