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倘使我足够幸运,在旅途中找到了新的世界之源,那么我就拥有了永恒的新世界!找不到新的世界之源,那我就化为虚无消失!”
“冒险家就当纵行世间,生死不论,要么永无止境地奔寻,要么歌声戛然而止!”
“就算死亡,也只当我是跳出了时间,成为了世间的一部分。从此,万物皆可是我。”
“再见了,苏明安……不,永别了!我已经认识到了,我留不住你,所以,我要奔向我的【新世界】了。”
——那【新世界】,苏明安竟听出了三层意义。
名为“新世界”的小小世界。
字面意义上的崭新世界,也就是迭影要找的下一个入侵目标。
以及……祂心中崭新的理想世界。
祂挥起手,祂身上流淌的生命之光疯狂地流入地底,星屑如旗帜一样挥舞,浩渺深远的文明之基像是逐渐长出的芽苗,滋润成长。
——祂在用自己的生命,持续灌溉这个濒临衰亡的世界,令它维持下去。然后,祂便能继续拖着这艘满是骸骨的方舟,找寻下一个入侵目标,试图找到世界之源。
直至生命耗尽为止。
直至祂坠入永恒的虚无。
星光倒映在祂的身后,仿佛奏鸣久远而生生不息的虚无之歌。不可名状的流质体由祂操控,充盈着干枯的地表,直至鲜花盛开、翠鸟重生、那座高大壮观的摩天轮重新染上春天的缤纷色泽——
“啾——”
复生的翠鸟鸣叫一声,立于祂的肩头,仿佛文明的初生之歌。
苏明安被推远。
他坠入了迭影为祂撕开的空间之缝,回到旧日之世的文明。这场最后的谈话已经结束,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多余的言语,迭影送走了他。
冒险家会继续步入永无止境的文明之渊,承续这场永恒的文明入侵链——
直至,祂理想实现的那一刻。
亦或是,祂燃尽于理想之前。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春天而死?
如果是祂,才不会。
祂会亲手打造出那个真实的春天。
所以,春天啊,暖阳啊,快些来吧。
苏明安最后看见的——便是迭影疯狂燃烧自我,灌溉那个美丽的小世界,直至鸟语花香、千万魂灵凌空飘起,祂的身形也近乎于虚无——
金色的发丝飘舞在空中,如同逸散而飞的金色飞鸟。
那对深蓝色的眼眸充斥着渴望与疯狂,犹如生生不息的蓝色火焰——
“唰!”
空间缝隙在他眼前闭合,他不知道那位高维者的故事结局。
也许祂会耗尽生命而死,最终也没能找到新的世界之源,小世界在虚无中崩塌消失,千年万年的憾恨、孤寂、悲戚、希望全部消弭于茫茫宇宙之间,再没有人提起。就像虚无本身一样虚无。诺尔·阿金妮的名姓终究只属于一人,围绕而生的存在皆化为宇宙尘埃。
但也许千万年后,人们在这个粗糙而劣质的小世界中醒来。
他们开始了暌违已久的呼吸,意识到了自己终于复生醒来——
而那遥远的天际,漂浮着一个金发的身影。
祂等待着什么,找寻着什么,又似只是满意地俯瞰着这个纯白之世。生命之火在祂的身上燃烧,流淌至地下,托举着这个没有厮杀与痛苦的世界。这是真正的、没有病痛也没有悲伤的【理想国】。
无人得知,他们的脚下,踩着哪具文明的枯骨、亦或哪个尚未凝型的影子。这些都已经发生在他们醒来之前。
然后,祂睁着睽蓝的眼睛,笑着重复,
——那永恒而漫长、支撑祂行善为恶、顾念心中理想、以至于不惜一切代价的——【冒险家】的颂言。
……
“诸君不必畏惧,吾终将抵达彼岸。”
“——诸君不必畏惧,吾终将抵达彼岸!”
……
如是,人们高呼起来。
“——诺尔·阿金妮!新世纪的冒险家,最自由的飞鸟!!!”
如是,
【冒险家】大笑出声,像是证明了什么,又像是失去了什么。然后祂拉住一个人,那个人黑发黑眸,亦或黑发灰眸,无论如何,他们并非唯一真实,总有一天终将寂灭,包括迭影本身。
——但在抵达“收束”的寂灭之前,且先向前开启旅途吧。
——在陷落于“虚无”的终末之前,且让祂先扬起翠鸟的羽翼吧。
啊。
且先让祂沉醉于丑恶而瑰丽的、罄竹难书的、罪恶且充斥理想的、短暂且生生不息的、停滞于注定要毁灭之前的——
……
……
——【祂与“他”的理想乡】。
……
……
所以,春天啊,暖阳啊,
请快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