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邓布利多说,平静的神情下古怪地混合着怜悯、冷意和满足,“这也是个非常有用的信息,亨利。这证实了某些传言。”
“什么传言?”
“不管具有多么敏锐的直觉和天赋,对某个课题准确和深刻的理解必然需要实验的支撑。”邓布利多轻声说,“在伏地魔刚刚崛起的时候……有传言称,他在追求永生这条道路上,走得比任何人都要远。我后来见过他,那时我就明白,他肯定做了些非常危险的实验……”
“他用自己的灵魂做实验了?”安东尼惊讶地问。
邓布利多垂下视线,看着冥想盆中旋转的记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敢肯定,亨利,我不敢肯定。也可能是别人的灵魂……关于灵魂,人们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安东尼忍不住说:“如果没有那些雾气……”
邓布利多微笑起来:“你为我们提供的帮助已经非常多了,亨利。不,我不建议你再尝试。”
安东尼收回了自己打量记忆的视线:“什么?”
“冥想盆。”邓布利多说,“当然,我一直觉得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只要不对它上瘾……我认识好几个非常聪明的巫师,他们脑海中的东西太多了,过于依赖冥想盆,最终失去了把记忆装回大脑的能力。”
“我不会的。”安东尼保证道,“事实上,我想我没有什么想要看清的回忆。”
邓布利多微笑着摇摇头:“你非常谦逊,亨利。我会说你的记忆中有许多非常珍贵的画面呢。”
安东尼认真地说:“正是如此,先生。正是因为我非常珍惜,所以我才不愿意回看它们。”
“很有意思的理论,亨利。”邓布利多感兴趣地说,“我能知道更具体的原因吗?冥想盆的发明者会争论说它正是为了珍贵的记忆而制作出来的,为了保存和重放它们。”
安东尼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的记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先生。”他想起自己从坟墓中爬出来,直到记起自己是谁才终于从那种浑浑噩噩、四分五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我基本上就是由记忆构成的。但是我不认为所有这些记忆都是真实、准确的,我也不需要它们真实、准确……”
他想起祖父祖母零星的生活片段,微微笑起来。
“我不需要那些细节,那些信息。”安东尼说,“它们对我没有用。我需要的是由这些记忆构成的我自己。”
他要将自己的记忆留给自己,用自己粗糙的追忆反复为它打磨、上色,像一只蚌磨蹭着一颗沙子,直到或许再也看不出它原本是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它在那儿,在一颗珍珠的中心。
他不想看见自己的生命成为一场事无巨细的纪录片,他不需要知道点燃蜡烛的时候,碗橱的门是开或者关,是否有一只蜗牛爬上了窗台。
他只需要记得那团火光,那股温暖——即使它不过是不完美的大脑在一次次回忆中打磨出来的——可能在真实中,那个瘦小干瘪的蜡烛颤巍巍地晃动着,可怜又可笑,但是他不在乎。他不在乎,因为在他的心中,它安稳、平静地燃烧着。
他不那么在乎细节。当过去虚化,真实的他从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