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很明白了啊,怎么,你还没听懂?”这位“崔君”没有继续对这位“刘君”解释他的理论,转对堂中主坐上的孟朗,笑道,“孟公神智近圣,想必一定是已经懂在下之意了。”
聚精会神听崔、刘两人争论圣人是否有情已然多时的孟朗,挥了一下手中的麈尾,笑道:“崔君之意,我已明矣!刘君,崔君的意思可归纳为两句:圣人之情不累於物,常人之情累於物。”
刘姓士人说道:“敢问明公,是赞成圣人有情,还是圣人无情?”
圣人有情、圣人无情,是近代以来名士玄谈中的一个重要题目。先后被崔、刘两人提到的“何公”、“王公”,便是“圣人无情”和“圣人有情”此两论的初始倡说之人。
如前文所述,成唐玄谈,所谓‘玄谈’,探究的都是哲学,有、无,名、实之类。尽管这种玄谈看来无用於国,——实际上,当一个社会的知识阶层绝大多数人都来搞哲学的话,确也是对国家的务实、军政无用,但毕竟哲学是万科之母,这种探讨出来的某种结果,一旦被大多数人接受,那么上对国家政治、下对百姓风俗,其实还是极其具有影响的。
便拿圣人有情、圣人无情来说,这两种不同的理论,如果引发出去,就分别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治政理念。此时堂中群士高谈阔论,表面上是在讨论圣人有无情,深里说,也是两种治政理念的交锋。故此,这位姓刘的士人在说不过崔姓士人后,索性直接问孟朗,到底信奉何派?
那姓崔的士人名叫崔瀚,出自清河崔氏,其族乃是北地唐人中著名的右姓冠族;姓刘的士人名叫刘干,出自平原刘氏,其族也是北地唐人士族中较为有名的一个。
方下蒲秦才得河北等地,孟朗正要借重崔、刘等北地唐人大姓的力量来帮助蒲秦稳定河北等地的局面,巩固蒲秦在这些地方的统治,因是对此二人,他暂时一个都不想使其失望,略作忖思,笑着回答说道:“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吾等非是圣人,圣人之事,非吾等所能仓促定断之!今值乱世,已近百年,以我愚见,吾辈目下宜以拯天下生民出水火为任,且收拾山河,重开太平,然后再论圣人不迟。”顾盼堂中诸士,麈尾前挥,慨然说道,“我所以请君等来邺相会,一则,是因久慕君等高名,早渴思一见;二来,亦是欲与君等共佐大王,砥定海内!既抚百姓於王道之下,享荣贵於圣主之朝,复可留清名盛誉於千秋后代,岂不美哉?”
崔瀚离榻起身,昂立堂上,持麈尾於胸前,朗声说道:“明公此志,壮哉!明公此愿,固然美哉!然以在下愚见,若想达成明公此志、此愿,当务之急,却有一政非行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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