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很高,坐在楼台上,完全可以远眺望到城南、城西的陇兵大营。
姚桃等是从城东门进的城,此时是身处在东城楼上边,距离城南的陇营较近。
姚桃下意识地转顾城南,清楚地看到了数里外占地甚广的陇营,乃至营中林立的各色军旗都可隐约瞧见。他收回视线,落目到主座上的同蹄梁,说道:“且渠将军所言,将军以为何如?”
同蹄梁面现不快,作色说道:“两位将军才援到我城,一仗未打,一矢未放,……且渠元光,你就要求弃城突围,你这是要抗旨,还是心存故主,欲助长阿瓜的威风,灭我军的士气?”
且渠元光大惊,急忙为自己辩解,说道:“阿瓜灭我部族,侵我故地,我恨不能生食其肉,夜寝其皮,哪里会有‘心存故主’之念?将军,末将所言,俱皆是为我军考虑啊!”
同蹄梁问姚桃,说道:“姚将军,你怎么看?”
前闻攻天水郡的陇兵是莘迩亲率的时候,姚桃就已起了退兵之意,只是上有蒲茂的令旨,下有监军的监督,他才被迫继续来援冀县,就他本心来讲,他是赞成且渠元光的建议的,但从同蹄梁的话风里,他听出了同蹄梁不肯弃城的意思。
姚桃便迟疑稍顷,说道:“大王在下给末将和且渠将军的令旨中,明言令道,命末将与且渠将军到了冀县后,唯将军之令是从。是弃、是守,末将悉从将军的命令。”
同蹄梁环顾了一圈望楼上的诸将、诸吏,大声说道:“我有守土之责,就是无有外援,也断然是不可能弃城而逃的,况乎今二位将军的援兵已至?弃城之议,我不取也!”
且渠元光还想挣扎一下,说道:“将军,莘阿瓜狡猾如狐,末将真的是担心,他放姚将军与末将两部进城,此中许是有诈。趁他城东还没有合围,咱们合兵一处,突围而走,还有可能;若是耽搁,末将深忧,再欲突围,怕亦不能了!”
同蹄梁怒道:“我看莘阿瓜不是狡猾如狐吧?”
“将军何意?”
同蹄梁说道:“分明是你畏他如虎!就算是此次犯我天水的陇贼主将,是他莘阿瓜,又如何?我冀县城高大坚固,加上你与姚将军的两部援兵,且而今守卒之数已达万人,以此万人,守此坚城,难不成咱们还守不住?我意已决!弃城,是绝对不成的!”
且渠元光尚要再说。
同蹄梁不给他机会,铁青着脸,令道:“再有妄言弃城者,以乱军心罪处斩!”
正如同蹄梁说的,他有“守土之责”,莫说蒲茂派给他的援兵已到,便是还没有援兵到来,他也是万万不可能主动放弃冀县的,一旦放弃冀县,就等於是把天水整郡拱手送给了莘迩,这份罪责,他担当不起。
一场欢迎仪式,以同蹄梁的这道严厉军令作为了结束,可算不欢而散。
……
众人下城楼,姚桃、且渠元光自去营中,同蹄梁回到州府。
到了州府,同蹄梁第一件事,就是召来得用的诸将,私下令道:“即日起,加强戒备,务必日夜小心,时刻观察城外陇贼的动静,并对於郭黑部的动静也要严密监督。”
“加强戒备”云云,好理解,最后一条,不好理解。
诸将不解其意,便有人询问。
同蹄梁早不复在城楼时的怒容,慎重说道:“且渠元光言莘阿瓜不放我信使出城,却放援兵入城,或许有诈。我想了想,他此话很有道理。”
“很有道理?”
同蹄梁说道:“这两天,我细细观过莘阿瓜部的军容了,其部最多两万战卒,他不会不知道‘十则围之’的道理,却居然肯把姚桃、且渠元光的数千援兵放入到我城中,这的确令人起疑。我冀县城坚,守卒众多,他如是从外强攻,定是难以得手;故而,我琢磨,会不会是他悄摸摸地,已经策反了我城中某将?”
“将军是说,郭黑?”
同蹄梁说道:“田勘、郭黑本是降将,今田勘为莘阿瓜擒获,不能排除郭黑因是作乱的可能!”
“……那要按将军这么说,姚桃、且渠元光可也是降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