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说出这句话,而不是欣喜江南堂的真正底蕴早就落在咱们这支人手里,看来你义父义母这些年来确实把你教得很好。”宋珞石点了点头,神情沉重道,“不过那件事情,不是咱们这支人不帮忙,而是……纪南公临终前送与咱们的口信,就再三强调了,如果有一日他的子孙,因为宋缘痴迷韦氏之故,遭遇不幸,千万不要伸手!哪怕他这一支因此断绝,也不许插手!”
见宋轩愕然,宋珞石惨然道,“想不明白吗?你道你那个义母,当年是做什么会落到柳氏手里受磋磨的?纪南公精明之名朝野皆知,皇室与苏家,那些所有希望江南堂覆灭的人,岂能不防着纪南公生前留下来的手段?!所以为什么宋缘的亲生子女,统统过得不好?或者即使起初过得好,后来也肯定过不好?”
“这可不是因为宋缘总是娶不到贤妇做继室——而是因为,有人需要用这种方式,激出咱们来,好彻彻底底的铲除江南堂!”
“所以,无论是你祖父的时候,接到消息说你义母在宋柳氏手里过得很不好,竟不得不去衡山王府寄人篱下;还是我听说,江南堂最后的嫡出男嗣,死于衡山王府的报复……我们并非不想帮他们,更不是不念纪南公的恩情,实在是,为了江南堂,我们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宋珞石眼圈微红,但语气是平稳的,他看着沉默的宋轩,“今日来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告诉你,纪南公选了我们这支继承江南堂,而我们,选了你来做这个继承者——这中间的代价,是你所无法想象,也是无法计数的,甚至纪南公为此,直接舍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血、付出了他这一支彻底绝嗣的代价!”
“这样的付出与牺牲,求的只是江南堂的延续。”
“世人只看到我们海内六阀延续至今的荣华,他们或羡慕或嫉妒,却很少有人会注意,为了这份荣华的传递,我们付出了多少,又将付出多少!?”
“轩儿,只望你往后,遇事遇人,常想纪南公,不要辜负了‘江南宋’这三个字!”
……那天宋轩是心神不宁的送走宋珞石的。
在宋珞石跟他说这番话之前,对于出继江南堂这件事情,他虽然有点惶恐,但主要是因为离开熟悉的燕国公府,去陌生的宋府独居的那种本能的无措。
他其实没有觉得很有压力。
毕竟海内六阀中,锦绣堂已经绝嗣,继承人简虚白也没有改姓端木的意思。
相比之下,江南堂虽然是近十几年才夭折了最后一个男丁的,但它的命途多舛可不是锦绣堂能比的——好歹锦绣堂是稳稳妥妥的一代传一代。
而谁都知道江南堂在经过宋缘、宋卢氏、宋宜笑这三位一位比一位对它不上心的主人后,在各方面都已经支离破碎名存实亡了。
这种情况下过继过去的宋轩,真心觉得跟自己在燕国公府做义子时没什么两样——就是守着宋氏祖宅过日子,娶妻之后努力多生嫡子,按年按节给江南堂祖上祭祀呗。
至于说其他——开什么玩笑?
他接手的只是一个烂摊子,难为还能指望他把宋家门庭怎么个振兴法?
何况依着宋氏祖上的显赫,宋轩不觉得自己这辈子有指望真正的振兴它。
所以他一直都以为,他只需要传承血脉就成。
但这段日子以来,他反复回想宋珞石的话,想到宋婴的选择,少年心里,在起初的迷惘与茫然后,渐渐的若有所悟……
绯袍乌发的少年在回廊上蓦然站住,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想:“或许,是……责任?”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