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一席话一冲,焦芳那因为深沉恨意而生出来的杀意一下子如同潮水一般退得无影无踪。他很清楚,甚至亲自体会过这个小狐狸有多么的狡猾。既然意图被人拆穿,他自然不会再报以那万一的希望。然而,当徐勋笑眯眯说自己是武官而不是文官的时候,他却有一种几乎吐血的冲动。
大明朝的勋贵武官一直都是担着个尊荣的名声,半点实权都没有。可徐勋不去部院内阁理事,也不去文华殿便朝议事,却依旧权势赫赫,手头笼络了偌大势力!这小子是怪胎!
既然说不过也打不过,焦芳打定了主意今晚就和徐勋耗定了,若其再说什么就纯当耳旁风,索性放开了喝酒吃肉。所幸接下来徐勋也不曾再拿话挤兑于他。也仿佛只是单纯吃夜宵似的一块块切着羊肉大吃大嚼,间或喝上一口酒。直到那两斤羊肉几乎只剩下了满盘子碎末的时候,他才看到徐勋站起身来,随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又将其轻轻丢在了桌子上。
“今夜和焦阁老这一番畅谈。实在是快哉乐哉。只是时候已经不早,小子就告辞了!”
在焦芳如释重负的目光下,徐勋缓步往外走去,眼看快到店堂门口的时候,他却又转过头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另外。我在这儿见焦阁老的事情,东厂和内厂的探子应该也已经知道了。算算咱们已经差不多盘桓相谈了有大半个时辰,不知道这消息若是传到刘公公耳中。刘公公会是怎么个感受?”
“你……你!”
尽管已经半醉,但焦芳神智还在,闻听此言一时只觉得额头青筋暴起,可却只能挣扎着吐出这么一两个字。眼睁睁看着徐勋便这么潇潇洒洒负手出了店堂大门,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上马离去,当李安脸色仓皇地快步进来的时候。焦芳终于只觉得喉头涌着一股又腥又甜的东西,到最后终于一个忍不住。抠着喉咙就这么对着地上呕吐了起来。在一大堆黄白之物和带着腥膻气的羊肉之中,他赫然能看见触目惊心的殷红色。
“老爷,老爷!”
在李安的一声声叫嚷中,焦芳才终于如梦初醒地惊觉过来。颓然看着这满地狼藉,尽管他心中已是异常心灰意冷,但仍是挣扎着站起身来,因说道:“没事,只是被那小子气的,赶紧把车马赶过来,我要去沙家胡同见刘公公!”
“老爷,可您都……”李安那半截话被焦芳凌厉的眼神打断,只能讷讷劝解道,“而且这么晚了,说不定刘公公那儿已经安歇了……”
“眼下若是不去,老夫这辈子也休想再踏进那扇门!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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