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徐勋并没有出宫。他陪着朱厚照在豹房前头那宽阔的演武场中,看着那空荡荡的场地,以及那两条长长的驰道。西苑不比宫城,种树栽花的地方不少,尤其是在这豹房附近。更是绿树成荫,花香拂面。君臣二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坐在地上,一起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厚照方才仰天伸出了手抓了抓,随即若有所思地说:“徐勋,你说朕贵为天子。为什么抓不住天上的星星?”
面对这种太富哲理的问题,徐勋脑海中先是闪过了一部几乎就要忘怀的片子。随即方才苦笑道:“日落月起星沉,从古至今,人都以为这是亘古不变的。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天上的太阳迟早有一天会消亡,而从此月亮也会消失不见,至于星星,从数千年前到现在,他们一直都在变动着位置,也会有一天走向死寂。”
见朱厚照用一种仿佛是活见鬼似的目光看着自己,徐勋便微微笑道:“这都是少年时期的那位先生教的,他还说过一句很让人沮丧无奈的话。人生下来,便是要死的。”
朱厚照自从刘瑾死了之后,一路回来便一直心情郁闷,此时此刻听到这完全不像是安慰的安慰,他不禁瞪大了眼睛,当即眉头一挑道:“照你这么说,横竖是要死,那还不如想凡事随着自己的性子肆无忌惮,横竖到最后就是一个死字!”
“倘若只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既没有父母亲人,也没有妻儿朋友,那么理论上是可以如此。”徐勋微微一笑,突然之间想起了自己前世复仇之后满心空落落的那种寂寥,这才一摊手道,“人是群居的,单单一个人活不下去,光是寂寞就能杀死他,所以总得为着那些关切爱护自己的人想一想。就好比我,看着爹和家里的媳妇女儿平安喜乐,我就满足了,乐意就这么得过且过地把日子过下去。”
“你这还算是得过且过?”
朱厚照一时为之气结,见徐勋使劲点了点头,又好气又好笑的他索性就这么躺倒在了地上。尽管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刘瑾的棺木已经让他运回了京城预备下葬,可他仿佛一闭眼睛,身旁仍是有这么个人似的。所以,想到堆满了乾清宫东暖阁大半间屋子的各式奏折,想到萧敬的种种奏报,他就觉得心中有一把火在烧。可是,徐勋所说的那些话,却让他的思维不知不觉转到了另一个方面。
“徐勋,朕若是加恩刘瑾的家人,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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