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开油纸伞从贡院里头出来的徐经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边的徐勋。他先是愣了一愣,等醒悟到徐勋在等的人应该是自己时,他只觉脸上一下子就红了。那不是尴尬的红,而是激动的红。挎着唐寅亲自预备考篮的他在无数人的注目礼中匆匆来到徐勋跟前,正要施礼之际,就被徐勋拉到了那宽大的银浮屠顶油纸伞下。
“伯虎早说了要来迎你,我如今是闲人一个。既然没事,索性也来接你一接。”徐勋旁若无人地笑了笑,又看着徐经问道,“如何,这次可有把握。”
徐经强忍心中重回贡院的激动,声音沙哑地说道:“三场的文章我都写的不错,应该题名有望。”
“废话。谁问你题名有望,我是问你是否前十有望?”徐勋顾忌着四周还有其他人,声音压住了,并不响亮,但见徐经先是愣了许久,随即便露出了有些说不准的尴尬,他便笑吟吟地说道,“没事,既然已经重回科场,那这一回必然会有好运,走吧,我在家里备了一桌贺你出贡院,等回头会试发榜之际,还有更多人来凑趣!”
徐经一面答应着道谢不迭,一面又去瞥唐寅,见其确实丝毫没有遗憾,仿佛是真的就此绝了科举的念头,他不禁暗自替好友惋惜。等到了徐家,见是康海等好些科场达人正等在那里,他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待见众人都是围着徐勋七嘴八舌问所谓退休的事,他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也在伸量着此次的名次。
回乡温书数年,八股时务策这等敲门砖已经都捡起来了,只要不曾发挥失常,没有人因为他的来历而黜落他,这一次……应该能中!
会试过后的数日阅卷乃是最紧张的,比后世的高考阅卷更紧张。糊名之后,区区十几名读卷官就要评判多达数千张试卷,要说怎么个仔细看文章自然绝不可能。这其中,一手好书法的总会占了天然的优势,而其次则是在糊名时悄悄做了手脚的卷子。因而,当徐经的卷子被当房的考官毫无疑问地画了个圆圈之后当成荐卷送上来到了主考官张彩的案头,这位吏部主管铨选的尚书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非翰林不得主考会试,这是多年的老规矩了,但这种规矩却不适合他!
三日后,会试杏榜终于在贡院街放出。等着看那榜单的学子们摩肩接踵,彼此之间你推我搡,看到自己名字不是大叫大嚷喜出望外,就是痛哭流涕难以自已,当然,更多的是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三遍榜单,最后却黯然神伤的落榜人。
徐经本想从后头往前头找,但被唐寅强压着,他不得不怀揣着战战兢兢的心情从前往后看,岂料没看几个人,他就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难以置信的他使劲吞了口唾沫重新数了数,见自己竟是会试杏榜第四名,顿时双膝一软险些站立不稳。一旁的老苍头亦是激动得无以复加,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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