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晴朗作揖行礼。
陈平安有些无奈,真是读书人了。
裴钱踮起脚跟,陈平安侧身低头,她伸手挡在嘴边,悄悄道:“师父,曹晴朗偷偷摸摸成了修道之人,算不算不务正业?春联写得比师父差远了,对吧?”
陈平安一板栗砸下去。
裴钱又有洪水决堤的迹象。
怀抱两根行山杖的周米粒,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凶。
以前他们俩一起闯荡江湖,他可没这么揍过自己。
周米粒皱着疏淡的眉毛,歪着头,使劲琢磨起来,难道裴钱是路边捡来的弟子?根本不是流落民间的公主殿下?
陈平安伸出大拇指,轻轻揉了揉板栗在裴钱额头落脚的地方,然后招呼曹晴朗坐下。
曹晴朗搬了条小板凳坐在陈平安身边。
裴钱拎着小竹椅坐在了两人中间。
周米粒站在裴钱身后。
陈平安问道:“晴朗,这些年还好?”
曹晴朗笑着点头,“很好,种先生是我的学塾夫子,陆先生到了咱们南苑国后,也经常找我,送了许多的书。”
然后曹晴朗问道:“陈先生,听过‘铁花绣岩壁,杀气噤蛙黾’这句诗吗?”
陈平安点点头,随口说了诗人名字与诗集名称,然后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裴钱原本想要大骂曹晴朗不要脸,这会儿已经双臂环胸,斜眼看着曹晴朗。
曹晴朗指了指裴钱,“陈先生,我是跟她学的。”
裴钱怒道:“曹晴朗,信不信一拳打得你脑阔开花?”
曹晴朗点头道:“信啊。”
裴钱气得牙痒痒。
陈平安说道:“等会儿你带我去找种先生,有些事情要跟种先生商量。”
曹晴朗点点头。
陈平安笑了起来,“种先生已经在赶来的路数了,很快就到,我们等着便是。”
然后陈平安对裴钱说道:“每天的抄书,有没有落下?”
裴钱摇头。
陈平安伸出手,“拿来看看。”
裴钱立即跑去屋子拿来一大捧纸张,陈平安一页页翻过去,仔细看完之后,还给裴钱,点头道:“没有偷懒。”
裴钱咧嘴一笑,陈平安帮着她擦去泪痕。
然后陈平安站起身,“你们待在这边,我去跟种先生谈点事情。”
在陈平安离开后,裴钱将那些纸张放回屋子,坐回小竹椅上,双手托着腮帮。
————
街巷拐角处,陈平安刚好与种秋相逢。
多年不见,种先生双鬓霜白更多。
两人一起走在那条曾经捉对厮杀、也曾并肩作战的大街上,双方皆是感慨颇多。
关于莲藕福地如今的形势,朱敛信上有写,李柳有说,崔东山后来也有详细阐述,陈平安已经烂熟于心。
南苑国、松籁国、北晋国,边塞草原总计四地格局,版图看似依旧,但这属于“山河变色”的范畴,只有拨划给陈平安的这座南苑国,才是魂魄齐全的人,此外一切有灵众生,草木山河,也都未“褪色”,不曾沦为白纸福地的那些“人”。按照李柳的说法,其余三地的有灵众生,已经“没了意思”,故而被朱敛说成了三幅“工笔白描画卷”。但是就像陆台、俞真意等人,还有南苑国京城那户书香门第的少年,在这处福地都凭空消失了,在别处割裂福地,南苑国国师种秋一样会凭空消失,他们算是极少数被那位观道观老道人青眼相加的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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